第237章 归一之味·终局序幕（2/2）
不是悔恨的泪，是……释然的泪。
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终于醒了。
“我错了。”他说，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玉笋点点头，没说话。
薛嗔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笑了。
笑容很淡，但很真实。
“小丫头，”他说，“你的道……很美。”
他挣扎着坐起来，盘膝，双手结印——不是攻击的印，是悬壶一脉最基础的“归元印”，用来调理气息，平复心神。
“帮我最后一个忙。”薛嗔说。
“什么？”
“杀了我。”
玉笋瞳孔一缩。
薛嗔却很平静：“我的身体已经被精粹石的力量侵蚀，神魂也被饕餮之道污染。就算现在清醒了，也活不了多久。而且……我犯下的罪孽，必须偿还。”
他看向远处的薛驼子：“师兄，对不住。师父……对不住。”
薛驼子红着眼眶，别过头去。
薛嗔又看向玄真子：“悬壶一脉……交给你了。”
玄真子重重点头。
最后，薛嗔看向玉笋：“用你的无味之境，送我走。让我……回归归墟，成为循环的一部分。这大概是我最好的结局了。”
玉笋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点头。
伸出手，掌心按在薛嗔头顶。
无味之境，全力运转。
不是摧毁，是……分解。
像归墟分解万物一样，将薛嗔的存在分解成最原始的“材料”——记忆，情感，经验，道悟……所有这些，都化作纯粹的信息流，汇入归墟的循环。
薛嗔的身体开始发光。
从内而外的光，柔和，温暖，像晨曦。
他的身体在光芒中变得透明，然后……消散。
化作无数光点，升腾，融入这片白色的空间。
最后，只剩下一枚小小的、灰色的晶体，悬浮在空中。
那是薛嗔三百年修行的结晶——不是精粹石，是“道种”。里面包含了他所有的感悟，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罪与罚。
玉笋接住那枚道种，握在掌心，很凉。
她转身，看向那两枚精粹石。
天阳精粹石，地阴精粹石，此刻安静地悬浮着，光芒柔和，不再狂暴。
七枚精粹石，终于集齐了。
但玉笋没有立刻去拿。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皮肤已经开始透明，能看见皮下的血管和骨骼，而血管和骨骼也在变得透明。她的身体，正在“散味”。
生机，将尽。
玄真子冲过来，一把抱住她。
“玉笋……”
“我没事。”玉笋笑了笑，靠在他肩上，“只是……有点累。”
她抬头，看向那七枚精粹石——五枚在她怀里，两枚在空中。
“现在，”她轻声说，“该重塑道体了。”
薛驼子走过来，脸色凝重：“丫头，悬壶秘法记载，用七枚精粹石重塑道体，需要布‘七星续命阵’。但布阵需要时间，而且……成功率只有三成。”
“三成够了。”玉笋说，“比刚才闯归墟的三成还高点。”
她还有心情开玩笑。
玄真子却笑不出来。
他紧紧抱着她，像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玉笋拍了拍他的手：“放开我，我要布阵了。”
玄真子不放。
“听话。”玉笋看着他，眼神温柔，“不然我怎么教你煮面？”
玄真子眼眶红了。
他一点点，一点点松开手。
玉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白色空间的中央。
她开始布阵。
不是用符箓，不是用法器，是用……味道。
她将七枚精粹石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摆在地上：天枢-熔心火，天璇-地冰，天玑-地沙，天权-西漠石，玉衡-海渊石，开阳-天阳石，摇光-地阴石。
然后，她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
血雾在空中散开，化作七缕血丝，连接七枚精粹石。
精粹石同时亮起！
赤红，湛蓝，土黄，褐色，深蓝，金色，银色——七色光芒交织，在空中凝成一座巨大的、旋转的星图。
星图缓缓下降，笼罩住玉笋。
她盘膝坐在星图中央，闭上眼睛。
无味之境，全力运转。
这一次，不是向外，是向内。
她用无味之境作为“模具”，引导七枚精粹石的能量，注入自己即将崩解的道基。
这个过程，比净化、比战斗、比任何事都更痛苦。
因为这是在“重塑”存在本身。
就像把一尊即将破碎的瓷器，打碎成粉末，然后用新的材料重新烧制。
玉笋的身体，彻底透明了。
像一尊水晶雕塑，能看见内部每一个器官，每一条经脉，每一块骨骼。而所有这些，都在七色光芒的冲刷下，一点点崩解，一点点重组。
她咬紧牙关，没发出声音。
但汗水——如果那还能叫汗水的话——从她透明的皮肤渗出，是淡金色的，带着浓郁的“存在之味”。
玄真子和薛驼子站在星图外，紧张地看着。
他们帮不上忙。
这是玉笋自己的战争。
时间，在归墟里失去了意义。
可能是一瞬，可能是一年。
终于，七色光芒开始收敛。
星图缓缓缩小，最后化作一点七彩的光，没入玉笋的眉心。
她的身体，重新变得凝实。
皮肤恢复白皙，血管隐去，骨骼不可见。
但……不一样了。
她的气息变了。
不再是那种生机勃勃的、带着烟火气的味道，而是一种……空灵的、纯粹的、像归墟本身一样的“存在感”。
她睁开眼睛。
瞳孔里，没有了金白火纹，也没有了透明色。
只有最普通的、黑色的瞳孔，清澈，平静，倒映着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然后，她笑了。
“成了。”
玄真子冲过去，一把抱住她，抱得很紧，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玉笋轻轻回抱他，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再抱我要散架了——刚重塑的道体，很脆的。”
薛驼子走过来，上下打量她，啧啧称奇：“丫头，你现在……什么境界了？”
玉笋想了想：“不知道。但好像……能尝到更多东西了。”
她抬头，看向这片白色的空间。
“比如，我能尝到……归墟饿了。”
话音刚落，整个白色空间忽然剧烈震动！
不是崩塌，是……收缩。
像巨兽的胃开始消化食物，白色的“墙壁”开始向内挤压，空间在缩小。
“归墟要‘消化’我们了！”薛驼子脸色大变，“快走！”
但怎么走？
这里没有门，没有路，只有一片白色。
玉笋却很平静。
她抬手，对着前方虚虚一划。
像厨师用刀划开面团，白色的空间，被划开了一道裂缝。
裂缝外，是倒悬的海天，是正常的宇宙。
“走吧。”玉笋说，“回家。”
她率先踏出裂缝。
玄真子和薛驼子紧随其后。
三人离开后，裂缝合拢。
白色的归墟内部，重新恢复寂静。
只有七枚失去能量的精粹石，静静躺在地上，像七颗普通的石头。
但它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裂缝外，是东海，是正常的海面。
独木舟已经没了，三人悬浮在海面上。
玉笋抬手，对着海面虚虚一抓——
海水涌动，凝成一艘冰船。船不大，但足够三人乘坐。
他们坐上船，冰船自动驶向西方——大陆的方向。
薛驼子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倒悬的海天已经消失了，海面恢复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结束了？”他问。
“结束了。”玉笋说。
她坐在船头，看着夕阳西下，海面被染成金红色。
玄真子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这一次，她的手很暖。
“回家之后，”玉笋忽然说，“我想开个饭馆。”
玄真子一怔：“饭馆？”
“嗯。”玉笋点头，“专门做给修士吃的饭。用至味之道调味，能帮助他们修行，治疗暗伤，平复心魔——应该能赚钱。”
薛驼子哈哈大笑：“好主意！老头子给你当账房！”
玄真子也笑了：“那我呢？”
“你？”玉笋歪头看他，“你当跑堂的。顺便……学煮面。”
夕阳彻底落下，星辰亮起。
冰船在海上平稳航行，驶向归途。
身后，归墟静默。
身前，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