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最后的守夜人(2/2)

直接暴露在太空中。

但他的身体没有结冰,没有爆炸,甚至没有不适。那些从伤口流出的暗红色脓液,在靠近他时,自动避开,像是遇到了天敌。

铁山开始向畸变区深处飞去。

速度不快,像在散步。

他一边飞,一边“哼歌”。

不是用嘴哼,是用存在本身共鸣。那旋律是第五节点那首“我们还在这里”的变奏,但加入了更多的东西——加入了他吃火锅时尝到的辣味,加入了陶小乐问“爸爸还认得我吗”时的童音,加入了海滩上那些人又哭又笑的复杂情感。

歌声所过之处,畸变区的疯狂开始……平息。

不是消失,是变得温柔。

那些抽搐的数学公式树,开始缓慢地舒展,公式本身从混乱变得有序。

那些由痛苦构成的眼睛,开始流出不是脓液的、清澈的“眼泪”,眼泪滴落的地方,长出细小的、正常的星光。

那些凝固的时光河流,开始重新流动,河底的墓碑上,浮现出逝去文明真正的名字,而不是终焉程序给的编号。

铁山在治疗。

用他体内那些逝去文明的“祝福”,用那些文明对美、对真理、对生命最珍贵的理解,去中和伤口的痛苦,去净化脓液的污染。

这不是对抗。

这是……和解。

与宇宙的伤口和解,与那些被强行扭曲的法则和解,与终焉程序留下的所有悲剧和解。

他飞得越来越深。

周围的景象越来越恐怖——这里已经看不到任何正常空间的影子,全是扭曲的血肉、抽搐的神经、化脓的伤口。暗红色的脓液像海啸般翻涌,每一次涌动都发出亿万生灵的哀嚎。

但铁山没有停。

他飞到了伤口的正中央。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不断搏动的“心脏”——不是生物心脏,是宇宙法则结构被撕裂后,露出来的“逻辑心脏”。心脏表面布满了裂纹,每一条裂纹都在渗血,渗出来的不是红色的血,是纯黑色的、代表“逻辑崩坏”的脓液。

那是伤口的源头。

也是宇宙的“死穴”。

铁山悬停在心脏前方,伸出手。

手按在心脏表面。

瞬间,海量的信息涌入他的意识:

宇宙大爆炸后0.0001秒,法则结构分化时,Ω-7参数诞生的瞬间。

之后三十七亿年,这个参数如何像一颗毒瘤,潜伏在宇宙的底层代码里。

终焉程序的诞生,那个超级文明绝望的尝试。

一百万年的清理,数万个文明的悲剧。

伤口如何从一个小孔,被撕成现在的巨大裂口。

还有……更深的秘密。

铁山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了。

在Ω-7参数的更深处,在宇宙法则结构的最底层,还有一个东西。

不是缺陷,不是伤口。

是一个……“标记”。

像有人在宇宙诞生时,用无法理解的技术,在它的底层代码里刻下了一个烙印。那个烙印的作用很简单:确保这个宇宙永远无法达到“完美”,永远会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永远会在某个时刻……自我崩溃。

Ω-7参数,只是那个烙印的外在表现。

终焉程序的清理,不仅没能治愈烙印,反而在无意中加固了它——每一次清理,每一次对“异常”的抹除,都在向烙印注入能量,让它更牢固,更深刻。

直到现在,烙印终于被激活了。

伤口在流血,宇宙在溃烂,不是因为自然病变。

是因为有人在宇宙诞生时,就对它下了毒。

而这个毒,现在发作了。

铁山收回手,脸色苍白。

他知道了真相,但这个真相比想象中更可怕。

宇宙不是自然衰老。

它是被谋杀的。

而谋杀者……还在看着。

他能感觉到,在烙印的最深处,有一道“注视”。冰冷,遥远,非人,像是在观察一个实验皿里的培养物,看它何时会彻底崩溃。

“原来如此……”铁山低声自语,“我们以为自己在对抗疾病……”

“实际上,我们在对抗……投毒者。”

他抬头,望向烙印深处的那个注视。

第三只眼中,灰色的光芒燃烧成火焰。

然后他开口,声音不大,但通过法则结构,传遍了整个畸变区,传向了烙印深处: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你留下的毒。”

“我看到了你做的标记。”

“现在……”

他握紧拳头,体内所有逝去文明的祝福开始燃烧,洪流留下的余烬开始沸腾,他自己的混沌真身开始完全解放。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这个宇宙,不是你的实验皿。”

“这里的生命,不是你的小白鼠。”

“而你下的毒……”

铁山整个人化作一团灰色的火焰,冲向那个烙印。

火焰撞上烙印的瞬间,没有爆炸。

而是……融合。

他用自己的一切——他的一切存在,一切记忆,一切情感,一切希望——去“覆盖”那个烙印。

不是抹除,是覆盖。

用三百个文明赠予的祝福,覆盖烙印的恶毒。

用地球五千年的挣扎,覆盖那个冰冷的注视。

用铁山自己的、憨厚的、相信火锅和星空的笑容,覆盖那个谋杀者的标记。

这是一个人的意识,对抗一个可能是宇宙级存在的谋杀。

不可能赢。

但铁山没想赢。

他想做的,只是在烙印上,留下一个属于这个宇宙的、属于生命的、属于“我们”的印记。

哪怕只能覆盖一秒钟。

哪怕下一秒就会消散。

但那一秒钟,足够证明:

我们存在过。

我们反抗过。

我们……活过。

灰色的火焰在烙印上燃烧。

烙印开始扭曲,那个冰冷的注视出现了……波动。

像是困惑,像是惊讶,像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蝼蚁,敢反抗神明?

为什么一道微弱的火焰,敢灼烧永恒?

火焰在减弱。

铁山在消散。

但在彻底消散前,他做了一件事。

他把自己最后的一点意识,所有关于火锅、关于星空、关于陶小乐、关于那些牺牲者、关于地球蔚蓝色的美丽、关于生命在绝境中依然不肯放弃的所有记忆……

压缩成一颗种子。

然后将这颗种子,种在了烙印的正中央。

种在了那个谋杀者留下的毒里。

种子发芽的瞬间,烙印表面,开出了一朵花。

灰色的,小小的,看起来很脆弱的花。

但花在绽放。

在毒液里绽放。

在谋杀者的标记上绽放。

火焰熄灭了。

铁山消散了。

但花还在。

静静地开在那里。

像是在说:

你毒不死所有生命。

你抹不掉所有希望。

因为只要还有一朵花敢在毒液里开放……

春天,就还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