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血泪之吻（2/2）
艾娜环住他脖颈的手臂，如同断线的傀儡，倏然滑落，她整个人彻底失去了支撑，软软地倒回维尔剧烈颤抖的怀抱，轻得像一片羽毛，也冷得像一块寒冰。
她极其艰难地、用尽最后残存的意识，再次睁开那双已经蒙上死亡阴影、开始涣散的黑曜石眼眸，视线模糊地、贪婪地、最后一次凝视着维尔近在咫尺、被痛苦彻底扭曲的脸庞。
嘴唇翕动着，微弱的声息如同游丝，却清晰地、一字一顿地，敲打在维尔早已破碎的心上。
“维……尔……”
每一次吐息，都带走大片的光点，她的身体迅速变得稀薄透明。
“替……我……”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维尔，投向那被撕裂的天幕之外，投向一个她永远无法抵达的、阳光灿烂的明天，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带着无尽的向往与无法弥补的遗憾。
“看……看……太……阳……”
“……我……”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抓住最后一丝力气，将这最重要的话语送达。眼中最后一点微光剧烈地闪烁，凝聚着超越生死的炽热情感。
“……爱……”这个字，终于从她苍白冰冷的唇间溢出，轻若鸿毛，却重逾千钧，它承载了她短暂生命里所有的星辰、所有的温暖、所有的笑靥和此刻所有的不舍与眷恋。
“……你……”最后一个音节，终究被无情的黑暗吞噬，微弱得如同一声叹息，消逝在冰冷的空气中。
艾娜眼中那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芯，骤然熄灭，曾经灵动、皎洁、盛满了星辰与笑意的眼眸，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灰暗，如同蒙尘的黑曜石。
紧接着——
维尔怀中的身体，在话音戛然而止的瞬间，猛地迸发出无比璀璨、却又无比冰冷的星光！艾娜的身体各处指尖、发梢、破损的礼服边缘。
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无数细碎、晶莹、冰冷的光点，如同被风吹散的星尘，又如同指间流泻的细沙，不可阻挡地、飞速地从维尔紧紧拥抱的指缝间飘散、逸出！
“不——！！！”
维尔发出了一声灵魂被彻底撕裂的、非人的惨嚎！
“不！不要！艾娜！回来！回来啊！”
维尔彻底疯了！他徒劳地、绝望地收紧双臂，想要抓住那些溜走的光点，想要留住那正在消散的形体，他的手指拼命地抓握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淋漓，却只抓住了一片冰冷的虚无。
那些璀璨的光点，带着艾娜最后的气息和温度，如同顽皮又决绝的精灵，轻盈地、无情地从他痉挛的指缝间溜走，升腾而起。
飘向那被撕裂的黑暗天幕，飘向那片正在涌入光明的破晓天空，然后……逐渐变得稀薄、透明，最终彻底消散在冰冷死寂的空气里，不留一丝痕迹。
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维尔保持着那个紧紧拥抱的姿势，双臂环抱着冰冷的空气，怀中空空如也，只有那两朵新与旧的空间玫瑰掉落在地，沾染了尘埃；那条星云手链失去了主人，静静躺在他染血的手边；那块冰冷的金属召唤阵板，无声地诉说着缘起与终焉。
他呆呆地跪在血污与尘埃中，仰着头，空洞的褐色眼眸死死盯着艾娜最后消散的地方，脸上泪水纵横，混合着血污，一片狼藉，他的世界，随着那最后一点星光的彻底消散，陷入了无边无际、冰冷彻骨的死寂与黑暗。
就在这死寂的绝望深渊之中，第一缕真正来自主位面的、带着正午赤热的阳光，终于彻底撕裂了污秽次元最后的黑暗，毫无温度地、冷冷地洒落下来，照亮了这片尸山血海，照亮了维尔空洞绝望的脸庞，也照亮了地上那朵沾满尘埃、却依旧倔强闪烁着微光的星辉玫瑰。
天，亮了。
冰冷的、带着主位面淡淡草木气息的阳光，如同舞台的聚光灯，无情地洒落在寰宇广场那翻涌着残留污秽能量的深坑边缘，照亮了凝固的血泊、破碎的肢体、散落的武器，以及跪在废墟中心，怀抱一片虚无的维尔。
那阳光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像一层寒霜，覆盖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维尔保持着那个僵硬、绝望的拥抱姿势，双臂紧紧环抱着冰冷的空气，他英俊的脸庞上，泪水混合着血污早已干涸，留下道道狰狞的暗红色血泪。
那双曾经盛满温柔、包容和星辰般光彩的褐色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死寂，像两口枯竭了亿万年的深井，倒映着惨白的天空，却映不出任何生机。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跪着，仿佛一尊被悲伤彻底风化的石像，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不可闻，时间在他身上失去了意义，世界在他眼中只剩下一片灰白。
艾娜最后消散的地方，空无一物，躯体，衣物……一切都消散了，只有几件物品散落在维尔身边冰冷的血污里，像冰冷的墓志铭。
那朵维尔倾注心血打造、流光溢彩的新空间玫瑰，沾满了尘土，一片花瓣边缘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在阳光下折射出凄冷的光。
那条秘银与星尘砂熔炼的星云手链，孤零零地躺在碎石间，吊坠中的星云仿佛也停止了旋转，凝固成永恒的悲伤。
那块铭刻着【命运召唤阵】的冰冷金属板，边缘沾着维尔掌心的血迹，幽蓝的线条黯淡无光，仿佛嘲笑着这被命运捉弄的缘起缘灭。
还有……艾娜鬓边原本佩戴的那朵旧的空间玫瑰，孤零零地躺在不远处，守护符文的光芒彻底熄灭，如同主人逝去的生命。
赛琳娜僵立在维尔几步之外。
她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指尖颤抖，仿佛想要抓住那最后一丝飘散的光尘，银灰色的长袍下摆浸透了暗红的血污，墨色的长发彻底散乱，几缕刺目的银白如同寒冬的霜雪，不知何时已悄然爬上了她的鬓角。
那张总是完美无瑕、冷漠如冰雕的脸庞，此刻却是一片死寂的灰败，她空洞的目光越过维尔，越过那片空地，投向虚无的远方，里面没有泪水，没有愤怒，只有一片被彻底冰封、万古不化的绝望荒原。
艾娜最后那句关于时尘花的请求，像最锋利的冰锥，反复穿刺着她早已破碎的灵魂，两次…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光…都在她眼前熄灭……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
指尖蜷缩起来，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她像个失去了所有提线的精致人偶，只剩下一个冰冷、完美的空壳。
赞恩如同一座瞬间被抽空了所有支柱的雕像，高大的身躯佝偻着，瘫坐在冰冷的碎石地上，他金发凌乱地贴在额前，遮住了通红的双眼，但剧烈的颤抖和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粗重喘息，暴露了他内心的崩裂。
艾娜那声“哥哥”和最后的嘱托，像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上，回故乡的路……只剩下他一个人走了……以后没人陪着自己……嬉笑打闹……聊天聊地了……
他巨大的拳头死死抵着地面，手背上青筋虬结，混合着未干的血迹和泥土，仿佛要将所有无处宣泄的悲痛都砸进大地，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顺着刚毅的脸颊滚落，砸在碎石上，洇开深色的湿痕。
莱昂庞大的身躯像一座轰然倾颓的山岳，背对着众人，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他死死低着头，巨大的手掌用力捂着自己的脸，指缝间溢出压抑到极致的、沉闷的呜咽，如同地底深处传来的悲鸣。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抽痛，艾娜那句“倒点酒给我”，让他想起了在千帆港两人相遇时，那痛饮的豪迈，想起了食堂里她皱着鼻子嫌弃他酒气却会偷偷尝一口的狡黠……
以后，再也没有人皱着眉头却又带着笑意说他臭烘烘的大狮子了……他只能对着冰冷的土地，祭奠那个永远回不来的、喜欢“醉醺醺感觉”的小太阳。
艾莉亚紧紧抱着怀中哭到几乎脱力、只剩下微弱抽泣的晨曦，冰蓝色的长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几缕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绝美的脸庞如同覆上了一层寒冰，冰冷依旧，但那冰层之下，是深不见底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哀伤，她没有哭出声，只有紧抿的唇线微微颤抖着，泄露出内心的惊涛骇浪。
艾莉亚的目光落在艾娜最后消失的地方，又缓缓移向维尔身边那条孤零零的星云手链，想起了她刚才说床板下的熔岩布丁……那个总是用亮晶晶眼神看着甜品、把快乐分享给她们的女孩……
永远的失约了……
她的眼眸深处，一道裂纹悄然蔓延，她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晨曦，仿佛那是她与这个冰冷残酷世界仅存的微弱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