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百草堂之辛夷花(2/2)

林婉儿倚在门框边,双手抱臂,短刀的刀柄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她皱着眉,沉声道:“我倒是觉得,这批劣质辛夷花的来路不简单。孙玉国自己不懂药材,肯定是有人给他供货。只要查到货源,就能戳穿他的诡计。”

她的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踮着脚,小心翼翼地靠近。林婉儿眼神一凛,身形一闪,已经悄无声息地掠到门边,手按在了刀柄上。

“谁?”她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警惕。

门外的人似乎被吓了一跳,顿了顿,才传来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是……是我,钱多多。王堂主在吗?我有要事相告。”

钱多多?众人面面相觑。这药材商人精明得像只狐狸,向来两头不得罪,怎么会深夜来访?

王宁抬手示意林婉儿开门,“让他进来。”

门轴“吱呀”一声轻响,钱多多缩着脖子钻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绸缎短褂,头上戴着顶瓜皮帽,脸上满是焦急,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他先是警惕地扫了一眼堂内众人,才搓着手,嘿嘿笑道:“王堂主,深夜叨扰,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钱老板有话直说。”王宁看着他,目光锐利,“你深夜前来,想必是和孙玉国那批劣质辛夷花有关吧?”

钱多多的脸“唰”地一下白了,他苦着脸,拍了一下大腿,“王堂主果然是明白人!实不相瞒,那批辛夷花,是我卖给孙玉国的。”

这话一出,堂内顿时一片哗然。王雪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道:“好啊!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你知不知道,你那些破药材,害得我们百草堂被人指指点点!”

“姑娘息怒!姑娘息怒!”钱多多连忙摆手,急得满头大汗,“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啊!孙玉国那厮,说什么要低价收一批辛夷花,我想着库房里还有些陈货,放着也是放着,就便宜卖给了他。我哪里知道,他买去是要干这种缺德事啊!”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单子,递到王宁面前,“这是那批辛夷花的进货记录。您看,这些都是三年前收的陈货,有些还是从山里随便收来的野木兰,根本不是正宗的望春花!孙玉国买的时候,特意叮嘱我,要没去毛的,我当时还觉得奇怪,现在才明白,他是故意要害人啊!”

王宁接过单子,借着烛火仔细看了看。单子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清清楚楚地写着进货时间、数量,还有“未去毛”“陈货”的字样。他的眉头渐渐舒展,眼底闪过一丝亮光。

“你说的都是真的?”林婉儿盯着他,语气冰冷,“你就不怕孙玉国报复你?”

钱多多苦笑一声,叹了口气:“我钱多多虽然爱财,但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孙玉国用劣药害人,还要栽赃给百草堂,这要是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在药材行当里混?再说了,王堂主的医术,我是亲眼见过的。去年我娘得了鼻渊,就是您用辛夷花治好的。我怎么能昧着良心,帮着外人害您呢?”

他这话倒是情真意切,众人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张娜走了过来,拿起桌上那朵劣质辛夷花,又拿起一朵自家的,对比着说道:“正宗的望春辛夷,花蕾饱满,香气清冽,生长在海拔四百米以上的山坡林缘。而这批陈货,干瘪无光,气味混杂,连药性都所剩无几了。孙玉国用这种东西治病,简直是草菅人命。”

王宁将那张单子收好,抬眼看向钱多多,沉声道:“钱老板,多谢你深夜告知。这份人情,我百草堂记下了。”

“不敢当,不敢当!”钱多多连忙摆手,“是我对不住您在先。明天一早,我就去街口,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还百草堂一个清白!”

“不必。”王宁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明天镇上不是有药材交流会吗?到时候,我们当着全镇人的面,把事情说个明白。”

烛火摇曳,映着他眼底的坚定。钱多多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王堂主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夜色更深了,钱多多悄悄地离开了百草堂。堂内的烛火依旧亮着,只是那股压抑的气息,已经消散了大半。王宁望着窗外的月色,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张进货单,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这场由劣药引发的风波,是时候该画上一个句号了。

百草堂辛夷香

第四章 药会辨真,木笔花开证清白

天刚蒙蒙亮,小镇东头的药材交流会就已人声鼎沸。青石板铺就的广场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摊,药农们挑着满筐的鲜药草,药商们摆着精致的药匣,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清香与烟火气交织的味道。

正中央的高台,是交流会的评鉴台,往年都是镇上的老药工坐台,今年却被孙玉国抢了先。他穿着一身簇新的锦缎长衫,满面红光地站在台上,手里举着一束干瘪的辛夷花,唾沫横飞地吹嘘:“诸位乡亲瞧瞧!这就是辛夷花!我回春堂的货,价格公道,药效十足!不像某些铺子,打着‘正宗’的旗号,净搞些花里胡哨的噱头,哄骗大家的血汗钱!”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附和声,孙玉国得意地瞥了一眼人群外的百草堂众人,嘴角的笑意更浓。刘二站在他身边,举着个铜锣,时不时敲上一声,扯着嗓子喊:“回春堂辛夷花,治鼻塞,一吃就好!便宜卖咯!”

王宁站在人群外,面色平静。他身后,张娜提着一个竹篮,里面铺着雪白的棉纸,整齐地码着炮制好的辛夷花;王雪挎着个小包袱,里面是笔墨纸砚;林婉儿双手抱臂,眼神冷冽地盯着台上的孙玉国;张阳则背着药箱,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嘀咕什么。

“哥,这孙玉国太嚣张了!”王雪攥着拳头,气得脸颊发红,“我们快上去戳穿他!”

王宁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郑钦文身上。几日不见,那书生面色红润,鼻塞已然痊愈,正站在人群里,朝他们微微颔首。王宁回以一笑,沉声道:“不急,等他把话说完。”

就在孙玉国吹嘘得唾沫横飞时,郑钦文忽然拨开人群,大步走上台去。他对着台下众人拱手作揖,朗声道:“诸位乡亲,在下郑钦文,前几日鼻渊缠身,头痛欲裂,连路都走不稳,是百草堂王堂主用辛夷花配伍入药,才救了我一命!”

这话一出,台下顿时安静了几分。孙玉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厉声喝道:“哪里来的酸秀才!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怕是收了百草堂的好处吧!”

“我句句属实!”郑钦文挺直脊梁,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方,“这是王堂主给我开的方子,辛夷花为君,配伍苍耳子、白芷,对症下药,药到病除!反观你手里的辛夷花,干瘪无光,茸毛未去,别说治病,怕是还要害人!”

“你懂什么!”孙玉国恼羞成怒,伸手就要去抢药方,却被林婉儿快步上前,一把拦住。她身形利落,手腕一翻,就将孙玉国的手挡了回去,冷声道:“孙老板,有话好好说,动粗算什么本事?”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议论声四起。孙玉国气得脸色铁青,指着王宁喊道:“王宁!你敢不敢上台来,跟我比一比谁的辛夷花更好!”

“有何不甘。”王宁缓步走上台,声音沉稳有力。他从张娜手里接过竹篮,将里面的辛夷花倒在台上的白瓷盘里。阳光下,那些辛夷花花蕾饱满,呈淡褐色,茸毛去得干干净净,凑近一闻,一股清冽的香气扑面而来。

反观孙玉国手里的辛夷花,干瘪发暗,茸毛杂乱地缠在一起,甚至能看到些许霉点。

“大家请看。”王宁拿起两朵辛夷花,举到众人面前,“正宗的望春辛夷,产自海拔四百米以上的山坡林缘,花蕾饱满如毛笔头,炮制时必须去净茸毛,否则毛絮入喉,会加重鼻塞,甚至引发呛咳。而孙老板手里的,是存放多年的陈货,甚至混了野木兰的花蕾,药性早已流失,更别说去毛了。”

张阳趁机挤上台,接过话茬,摇头晃脑地念起了顺口溜:“辛夷温,归肺胃,鼻塞流涕它都对,茸毛不净反受罪,阴虚火旺别沾嘴!”

他这一嗓子,通俗易懂,台下的乡亲们顿时哄笑起来,纷纷点头称是。

王宁又让张娜取来两碗清水,将两种辛夷花分别放入碗中。不消片刻,孙玉国那碗水变得浑浊不堪,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细细的茸毛;而百草堂的那碗水,清澈透亮,只浮着一缕淡淡的花影。

“这还不算!”钱多多忽然从人群里钻出来,手里举着那张进货单,高声道,“诸位乡亲!我作证!孙玉国这批辛夷花,是从我手里买的陈货!他特意叮嘱我,要没去毛的!就是为了栽赃陷害百草堂!”

铁证如山,孙玉国的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发抖。刘二见势不妙,悄悄想溜,却被林婉儿一把揪住后领,动弹不得。

“你……你们……”孙玉国指着众人,话都说不囫囵。

台下的乡亲们顿时炸开了锅,纷纷指责孙玉国的卑劣行径。有人捡起地上的烂菜叶,朝他扔了过去;有人喊着“砸了回春堂”,群情激愤。

郑钦文走到台前,从包袱里取出一块牌匾,高声道:“我今日前来,还带来了谢礼!”

他将牌匾展开,四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木笔通鼻,妙手回春。

王宁望着那牌匾,又看了看台下欢呼的乡亲,眼底泛起一丝暖意。阳光洒在台上,竹篮里的辛夷花仿佛忽然绽放,散发出阵阵清香,萦绕在整个广场上空。

这场关于辛夷花的风波,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真相大白。

百草堂辛夷香

第五章 辛夷飘香,药堂春暖续传承

药材交流会的风波过后,小镇的日头依旧暖融融的,洒在百草堂的雕花木门上,将“炮制虽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虽贵必不敢减物力”的祖训,映得愈发清晰。

孙玉国灰溜溜地关了回春堂的门,卷着铺盖离开了小镇,刘二也没了踪影。乡亲们提着自家种的瓜果蔬菜,络绎不绝地往百草堂跑,一边道谢,一边道歉,闹得王宁夫妻俩哭笑不得。王雪站在柜台后,笑得眉眼弯弯,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砚台边的辛夷花,又新换了两朵,嫩生生的,像两支蓄势待发的毛笔。

郑钦文临走前,特意来辞行。他穿着一身崭新的青布长衫,精神抖擞,再也不见往日鼻塞头痛的狼狈模样。他对着王宁深深作揖:“先生的大恩,在下没齿难忘。此番赴京赶考,若能金榜题名,定当回来报答先生。”

王宁扶起他,递过一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辛夷花:“此花通鼻窍,防风寒,你路上带着,以备不时之需。”郑钦文接过布包,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清香,眼眶微微发红,又说了几句感激的话,才背着行囊,大步流星地踏上了赶考之路。

钱多多也兑现了承诺,和百草堂签了长期供货的契约。他送来的辛夷花,都是从海拔四百多米的山坡林缘收来的望春花蕾,饱满厚实,品质上乘。每次送货,他都要在百草堂待上半晌,缠着张阳问些药材炮制的门道,嘴里还念叨着:“做生意,还是得凭良心,这辛夷花的生意,我要做一辈子。”

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张娜就带着王雪去了后山。望春玉兰的花期刚过,枝头已经抽出了嫩绿的新芽。两人挎着竹篮,小心翼翼地采摘着刚冒出头的嫩叶——这嫩叶也能入药,晒干后泡茶,同样能缓解鼻塞。王雪踩着青石板,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嫂子,哥当年是怎么治好林婉儿姐姐的?”

张娜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婉儿当年上山采药,不慎摔了一跤,风寒入体,引发了严重的鼻渊,连气都喘不过来。你哥用辛夷花配伍细辛、防风,熬了药汤,又用辛夷花煮水,给她熏鼻,折腾了半个月,才把她治好。”

正说着,林婉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这辈子,最庆幸的就是遇见了王堂主。”她依旧穿着一身劲装,手里提着一只野兔,是刚在后山打的,“往后,我会守着百草堂,守着这些药材,绝不让任何劣质药草踏进这里半步。”

三人相视一笑,山间的风掠过树梢,带来阵阵草木的清香。

回到百草堂时,张阳正坐在天井里,给几个学徒讲辛夷花的药性。他摇头晃脑地念着自己编的顺口溜,声音洪亮,引得路过的村民都驻足倾听:“辛夷温,归肺胃,鼻塞流涕它都对,茸毛不净反受罪,阴虚火旺别沾嘴!”

王宁站在药柜前,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伸手拿起一朵辛夷花,放在鼻尖轻嗅,那股清冽的香气,仿佛带着山间的露水,带着药堂的暖意,沁人心脾。

日子一天天过去,百草堂的生意愈发红火,来抓药的人络绎不绝。王宁依旧守着祖训,一丝不苟地炮制着每一味药材;张娜坐在天井里,用银镊子细细挑去辛夷花的茸毛;王雪依旧喜欢把辛夷花插在砚台边,调侃哥哥的“木笔药方”;林婉儿守着药材库,眼神锐利如鹰;张阳的顺口溜,也成了小镇上人人都会念叨的口头禅。

数月后,一封从京城寄来的书信,被送到了百草堂。郑钦文高中进士,信里写道,他在京城,向同僚们推荐了辛夷花治鼻病的方子,如今,连京城的药铺里,都摆上了从镇上运去的望春辛夷。信的末尾,他还特意提了一句:“木笔花开,香飘京城,先生的仁心,当与辛夷花一同,名满天下。”

王宁将书信折好,放进抽屉里,抬头望向天井里的望春玉兰。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枝头,那两株玉兰树,早已枝繁叶茂。风一吹,满院的辛夷花香,漫过了雕花木门,飘向了整条街巷,飘向了远方。

小镇的人都说,百草堂的辛夷花,是最灵的药;而百草堂的人,是最暖的心。那砚台边的木笔花,年年岁岁,常开不败,见证着药堂的春暖,也传承着中医药的仁心与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