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百草堂之芫花(1/2)
芫花解厄
第一章 雨涝生疫 紫花初绽
清末民初,太行山脚的青溪镇被连绵阴雨裹缠了半月。云雾锁着黛色山峦,镇外的漳河水漫过堤岸,湿冷的风卷着泥泞味儿,钻进街边每一扇窗棂。百草堂的雕花木门吱呀作响,药香混着雨水的潮气弥漫开来,驱散着初冬的寒意。
堂内,王宁正坐在梨木诊桌后,指尖搭在一位老汉的腕脉上。他身着藏青色暗纹长衫,袖口挽至肘间,露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那双手常年碾药辨草,掌心覆着薄茧,指腹带着淡淡的药渍。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眼镜,镜片后的眸子沉静如古井,鬓角处微微泛白,衬得那张方正的脸愈发透着医者的沉稳。
“李老汉,你这脉沉弦而滑,胸腹积水,痰饮壅塞气道,再拖下去,怕是喘得连床都下不来了。”王宁收回手,提笔在泛黄的麻纸上写下药方,笔锋刚劲有力。
站在一旁的王雪凑过身来,她梳着双丫髻,鬓边别着一支药香木簪,月白色短衫外罩着青布围裙,围裙角沾着点点药粉。小姑娘眼疾手快,指着药方上的“芫花”二字,脆生生道:“哥,又是这味药?前儿张阿婆的水肿,你用它配伍大枣,三剂下去就消了大半呢。”
“胡闹。”王宁抬眼瞥了她一下,声音不重却带着威严,“芫花辛温有毒,泻水逐饮之力峻猛,若非水湿内停、痰饮壅肺的实症,断不可轻用。你瞧李老汉面色黧黑,腹大如鼓,正是对症之证。”他顿了顿,又叮嘱道,“记住,此药忌与甘草同用,煎煮之时,需先用大枣煎汤,再下芫花,减其毒性,方能济世。”
话音未落,坐在侧首的张阳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颔首附和。这位老药师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衫,手指间夹着一本泛黄的《神农本草经》,指腹在“芫花”条目上来回摩挲:“宁掌柜说得极是。《本经》有云,芫花主咳逆上气,喉鸣喘,咽肿短气……只是此药生于山坡崖畔,采撷不易,咱们药铺的存货,还是上月钱多多送来的那批。”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十几个村民相互搀扶着挤进来,个个面色蜡黄,捂着胸口咳嗽不止,有人指着自己的肚子,哑着嗓子喊:“王掌柜,救救俺们吧!这水涝过后,浑身肿得像吹胀的猪尿泡,喘得夜里连觉都睡不成!”
王宁站起身,眉头微皱。他挨个诊脉,神色愈发凝重:“都是水湿内停之症,得用芫花配伍十枣汤加减。张阳叔,烦你去药库取芫花、甘遂、大戟,切记各药分研,大枣煎汤送服。”他转头看向内堂,扬声喊道,“张娜,备些姜茶,给乡亲们驱驱寒!”
内堂帘栊一动,一个身着素色旗袍的女子走了出来。她发髻高挽,簪着一支碧玉簪,眉眼温婉,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几碗热气腾腾的姜茶。张娜将姜茶递给村民,柔声安慰着,眉眼间满是关切。她是王宁的妻子,打理百草堂内务多年,将药铺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王雪看着兄长忙前忙后,心里痒痒的。她偷偷溜进药库,看着架子上那些贴着标签的药罐,目光落在了标有“芫花”的陶罐上。罐子里装着干燥的芫花,花瓣呈淡紫蓝色,虽已干枯,却依旧能嗅到一丝淡淡的香气。她想起兄长方才的药方,凭着记忆默记下来,心里暗暗想着:“待我治好几个病人,定要让哥刮目相看。”
就在这时,药铺外的街角,一个身材矮胖的汉子正躲在一棵老槐树下,眯着眼睛盯着百草堂的大门。他穿着绸缎马褂,手里把玩着两个核桃,正是德兴堂的掌柜孙玉国。他身后跟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正是刘二。
“掌柜的,这百草堂生意可真火啊。”刘二啐了一口,语气里满是嫉妒,“这雨涝疫病,倒让王宁那小子赚得盆满钵满。”
孙玉国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阴鸷:“急什么?这芫花有毒,只要稍有不慎,就能让他百草堂万劫不复。你去盯着,看王宁那小子怎么用药,再去邻村转转,找个合适的‘靶子’……”
刘二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小的明白!”
此时的百草堂内,王宁正亲自为患者抓药。他拿起一杆小秤,小心翼翼地称着芫花,动作精准,分毫不差。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手中的紫花上,那干枯的花瓣仿佛在瞬间绽放出幽幽的光泽。
王雪看着这一幕,心里的念头愈发坚定。她偷偷藏了一小包芫花,揣进怀里,转身溜出了药铺,脚步轻快地朝着邻村的方向跑去。她没有注意到,街角的刘二正盯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阴笑。
一场因芫花而起的风波,正悄然酝酿。
芫花解厄
第二章 鲁莽施药 谣言骤起
王雪揣着那包芫花,脚步轻快地掠过青溪镇的石板路。雨后的路面坑洼处积着水,倒映着瓦檐上滴落的雨珠,她的青布围裙下摆扫过水面,溅起细碎的水花。邻村离青溪镇不过二里地,沿途的田埂上还留着山洪冲刷过的痕迹,枯黄的麦秆东倒西歪,空气中飘着泥土与败叶的腥气。
她此番要找的是邻村的陈老根。昨日陈老根的儿子来百草堂寻医,说老父水肿咳喘,连下床都难,只是当时药铺里人满为患,王宁让他次日带父亲来面诊。王雪却记着这事,只想着用芫花治好陈老根,让兄长看看自己的本事。
陈老根家的土坯房低矮破旧,院墙塌了一角,院里的鸡群见了生人,扑棱着翅膀四散飞逃。王雪推门进去时,陈老根正倚在床头咳嗽,脸憋得发紫,胸口剧烈起伏,一双枯瘦的手死死抓着床沿。他的儿媳端着一碗粗糠水进来,见了王雪,愣了愣:“你是……百草堂的姑娘?”
“婶子,我是王宁的妹妹王雪。”王雪放下肩上的药篓,撸起袖子就去抓陈老根的手腕,“我哥忙,我来给大伯瞧病。”她学着兄长的样子摸了摸脉,只觉脉象沉滑,与前日李老汉的脉象有几分相似,便笃定是水湿内停之证。
她从怀里掏出那包芫花,又从药篓里翻出几颗大枣,“大伯,我用芫花给你治病,这药虽有毒,但配着大枣就能解毒,三剂下去保准好。”陈老根的儿媳有些犹豫,嗫嚅道:“这……要不要等王掌柜来瞧瞧?”
“不用!”王雪拍着胸脯保证,“我跟着我哥学医三年,这点病症还看不准?”她手脚麻利地生起火,将大枣丢进陶罐里熬煮,又按照记忆里的分量抓了芫花,待枣汤煮得浓稠,便将芫花倒进去,搅拌几下,盛出一碗黑褐色的药汤。
药汤热气腾腾,散着一股浓郁的气味。陈老根被咳喘折磨得难受,也顾不上多想,端起碗一饮而尽。没过多久,他便觉腹中绞痛,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紧接着一口黑血猛地喷了出来,溅在床褥上,触目惊心。
“爹!”儿媳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王雪也慌了神,脸色煞白,手里的药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几片。她哪里知道,陈老根年轻时落下的胃溃疡病根,芫花的峻猛药性恰好刺激了溃疡面,才引发了呕血。
这一幕,恰好被躲在院墙外的刘二看在眼里。他是奉了孙玉国的命令来盯梢的,见此情形,当即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回了德兴堂。
“掌柜的,好消息!”刘二喘着粗气闯进德兴堂的后堂,孙玉国正翘着二郎腿,让郑钦文给他捶腿。刘二添油加醋地将方才的见闻说了一遍,末了还补了一句:“那陈老根呕了一大滩血,怕是活不成了!”
孙玉国眼睛一亮,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天助我也!”他当即掏出一吊铜钱丢给刘二,“去,把这事传遍青溪镇,就说百草堂用毒花害命,王宁草菅人命!”
刘二得了赏钱,眉开眼笑地跑了出去。他先是在镇口的茶馆里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又跑到集市上,扯着嗓子喊,引得一众村民围拢过来。一时间,“百草堂用芫花毒人”的谣言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青溪镇的大街小巷。
“怪不得王宁总用些稀奇古怪的药,原来是想谋财害命!”
“那芫花听说是毒鱼的,怎么能拿来治病?”
“以后可不敢去百草堂抓药了!”
议论声沸沸扬扬,原本涌向百草堂的村民,纷纷改道去了德兴堂。王宁正在药铺里给患者诊脉,听闻外面的流言,眉头紧锁。张娜匆匆从外面回来,脸色凝重:“当家的,不好了,外面都在传咱们用芫花害了人,陈老根呕血昏迷,被抬去镇上的医馆了。”
王宁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站起身,银丝眼镜滑到鼻尖,他一把扶住,沉声道:“芫花用药需辨体质,陈老根的病症绝非实证,是谁擅自用了药?”
话音未落,王雪哭哭啼啼地跑了回来,头发散乱,围裙上还沾着血渍。她扑到王宁面前,哽咽道:“哥……我错了……是我偷偷给陈老根用了芫花……”
王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张阳叹了口气,摇着头道:“糊涂啊,这孩子太糊涂了!”
就在这时,药铺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孙玉国领着一群村民,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他指着王宁的鼻子,厉声喝道:“王宁!你用毒花害命,今日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
芫花解厄
第三章 伪方构陷 甘草破功
百草堂的雕花木门被孙玉国一脚踹开,门扇撞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门外的村民们举着锄头扁担,脸上满是愤怒与惶恐,叫嚷声震得屋梁上的灰尘簌簌掉落。孙玉国身着锦缎长衫,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得意的冷笑,身后跟着缩头缩脑的郑钦文,以及凶神恶煞的刘二。
“王宁!”孙玉国上前一步,指着王宁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你这庸医!用那毒花害了陈老根还不够,如今又闹出人命!”
王宁面色冷峻,将哭红了眼的王雪护在身后,沉声道:“孙掌柜,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陈老根之症,是小女鲁莽,未辨体质便用芫花,我自然会登门致歉,承担所有医责。但你说的又闹出人命,是何道理?”
人群中一阵骚动,一个妇人被搀扶着走了出来,她面色惨白,嘴唇干裂,眼眶红肿,正是邻村的张寡妇。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王掌柜,你还我孩儿的命啊!我前日来你药铺抓药,你给我开的方子,里头有芫花还有甘草,我服了两剂,腹中孩儿就没了啊!”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王雪惊得瞪大了眼睛,喃喃道:“不可能……芫花忌与甘草同用,哥从来不会这么配伍……”
张阳连忙上前一步,捋着胡须道:“诸位乡亲,《本草经集注》有言,芫花反甘草,二者同用,毒性剧增,这是行医之人的基本常识,宁儿断不会犯此低级错误!”
“哼,空口无凭!”孙玉国冷笑一声,朝郑钦文使了个眼色。郑钦文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药方,高高举起,“大家看!这就是从张寡妇手里拿到的药方,上面分明写着芫花三钱,甘草二钱,还有百草堂的印章!”
村民们涌上前去看,药方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印章却似模似样。一时间,指责声、咒骂声铺天盖地而来,有人甚至抄起地上的石块,朝着百草堂的柜台砸去。
“王宁,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孙玉国得意洋洋,“今日你若不给个说法,我们便砸了这百草堂,送你去见官!”
王宁的脸色愈发阴沉,他接过药方仔细端详,眉头紧锁。这药方的纸张,确实是百草堂常用的麻纸,印章也像是真的,但那字迹,绝非他的手笔。他正欲开口辩驳,身后的帘栊突然一动,林婉儿缓步走了出来。
她身着一身玄色劲装,身形挺拔,眉眼锐利如刀,腰间佩着一柄长剑,步伐沉稳,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她上前一步,挡在王宁身前,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清冷:“诸位且慢。药方真假,一验便知。百草堂的处方,皆有底单存根,与药方一一对应,笔迹更是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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