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百草堂之芫花(2/2)

张娜也反应过来,连忙转身冲进内堂,不多时便抱着一摞厚厚的底单出来,气喘吁吁道:“这是近一个月的处方底单,大家可以随便查,看看有没有这张芫花配甘草的方子!”

孙玉国的脸色微微一变,强装镇定道:“哼,底单可以伪造,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早就动了手脚!”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哎呀,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闹得这么凶?”众人回头一看,只见钱多多摇着一把折扇,迈着八字步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绸缎马褂,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目光在王宁和孙玉国之间打转,显然是来看热闹的。

王宁瞥了钱多多一眼,沉声道:“钱老板来得正好,还请你做个见证。”他接过张娜手中的底单,一一翻检,朗声道:“诸位请看,这些底单上的药方,皆是我与张阳叔所开,笔迹清晰可辨,并无一张芫花配伍甘草的方子!”

村民们凑上前去翻看,果然如王宁所言,底单上的字迹工整有力,与郑钦文拿出的药方判若两人。孙玉国的额头渗出冷汗,郑钦文更是紧张得手足无措,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眼看局势就要逆转,突然,人群中响起一声凄厉的痛呼。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孙玉国捂着肚子,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佝偻成了一只虾米,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滚落,嘴里断断续续地喊着:“痛……痛死我了……我的肚子……”

他的腹部高高隆起,像是塞了一个大皮球,整个人疼得在地上打滚,模样狼狈至极。郑钦文大惊失色,连忙扑过去扶他:“掌柜的!你怎么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喧闹的百草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满地打滚的孙玉国身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寂。

芫花解厄

第四章 辨证施救 毒草显效

百草堂内的喧闹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满地打滚的孙玉国身上。他面色惨白如纸,双手死死抠着腹部,原本圆胖的肚子竟高高隆起,像塞了个发胀的西瓜,每一次蜷缩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呼,额头上的冷汗淌成了溪流,浸湿了身下的青石板。

郑钦文慌手慌脚地去扶,却被孙玉国一把推开,他喘着粗气,眼珠瞪得通红:“痛……痛煞我也……快……快拿药来!”刘二也乱了分寸,扯着嗓子喊:“郑郎中,快给掌柜的瞧瞧!你不是最懂方子吗?”

郑钦文蹲下身,颤抖着手指搭上孙玉国的腕脉,不过片刻,他的脸色就白了几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这脉象沉弦而紧,腹大如鼓,呼吸浅促,分明是水湿壅盛、痰饮内停的重症,寻常的利水药怕是杯水车薪。

“庸医!你倒是说话啊!”刘二急得跳脚,抬手就要去推郑钦文。

“住手!”王宁的声音陡然响起,他拨开人群走上前,蹲下身仔细打量孙玉国的神色,又探了探他的脉象,眉头渐渐蹙起,“连日贪凉饮冷,又嗜食肥甘厚味,水湿积于胸腹,已成悬饮之证。若再不泻水逐饮,怕是脏腑都要被积水压垮。”

孙玉国疼得神智模糊,听见王宁的声音,他勉强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屈辱,却还是咬着牙哀求:“王宁……我知道……我以前对不住你……但求你……救我一命……”

此言一出,围观的村民都愣住了。谁都知道德兴堂和百草堂是死对头,如今孙玉国低头求到门上,倒是让人看不透王宁会如何应对。

王宁站起身,神色平静无波:“医者仁心,岂能见死不救。只是你的病,唯有芫花可解。”

“什么?芫花?”刘二失声惊呼,“那不是毒花吗?用它治病,不是要人命?”

张阳在一旁捋着胡须开口:“芫花虽毒,却能泻水逐饮,专治痰饮悬饮之症。只是孙掌柜体质本就亏虚,不可单用峻药,需用大枣煎汤送服,以大枣之甘温,缓芫花之峻烈,且剂量需逐日递减,方能稳妥。”他顿了顿,又加重语气,“还有一句要紧话——服药期间,断不可沾半点甘草,二者相反,同食则毒性剧增,神仙难救。”

王雪站在人群后,听到“芫花”二字,脸上满是愧疚。她上前一步,低着头道:“哥,我来炮制药材吧。以前是我鲁莽,这次我定然仔细。”

王宁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王雪立刻转身进了药库,不多时便捧着一小包芫花和一筐大枣出来。她蹲在灶前,先将大枣洗净,放进陶罐里慢火熬煮,待枣香四溢,枣肉软烂,才小心翼翼地取出芫花,用戥子称出精准的分量,一点不差地撒进枣汤里。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再也不见往日的莽撞,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却顾不上擦拭。

林婉儿站在一旁,目光锐利地扫过郑钦文和刘二。她注意到,郑钦文的眼神闪烁不定,时不时地瞟向孙玉国的药碗,嘴角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

药汤熬好了,王雪盛出一碗,晾至温热,才端到孙玉国面前。孙玉国看着碗里黑褐色的药汁,闻着那股浓郁的气味,胃里一阵翻腾,却还是闭着眼一饮而尽。

说来也奇,不过半个时辰,孙玉国便觉腹中一阵肠鸣,紧接着便是一阵畅快的泄泻。待他扶着墙去了茅房回来,原本高高隆起的肚子竟瘪下去不少,呼吸也顺畅了许多,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有效……真的有效……”孙玉国瘫坐在椅子上,心有余悸地喃喃道。

接下来的两日,王雪每日按时熬药,剂量一日比一日轻。孙玉国的病情日渐好转,已经能下地行走,只是他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不愿对王宁说一句谢。

第三日晌午,王雪刚将熬好的药汤端给孙玉国,他喝下去不过片刻,突然面色大变,捂着肚子再次痛呼起来,这一次的疼痛比之前更甚,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怎么回事?”王宁闻声赶来,搭脉之后脸色骤变,“脉象紊乱,毒性发作之象!你是不是碰了甘草?”

孙玉国茫然摇头,刘二也连声喊冤。就在这时,林婉儿从门外大步走来,手里提着一个沾着药渍的纸包,她将纸包往桌上一掷,冷声道:“不用问了,是有人在药汤里加了甘草。”

众人定睛一看,纸包里竟是晒干的甘草片。而林婉儿身后,两个伙计正押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厮——那是德兴堂的人,方才被她撞见偷偷往药碗里撒东西。

铁证如山,郑钦文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芫花解厄

第五章 紫花昭雪 药香永续

甘草片被掷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郑钦文的脸上。他瘫软在地,浑身筛糠般发抖,话不成句:“是……是孙掌柜逼我的……他说……说只要让他病发,就能栽赃给百草堂……”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

孙玉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郑钦文,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胡说八道!”可那小厮被林婉儿押着,早已哭着招认,是刘二指使他在药汤里掺了甘草,而刘二的背后,正是孙玉国。

真相像剥去了层层伪装的芫花,露出了内里的模样。村民们看向孙玉国的眼神,从最初的愤慨变成了鄙夷。有人忍不住啐了一口:“好个黑心的德兴堂!自己害自己,还要栽赃别人!”

刘二见势不妙,想偷偷溜走,却被林婉儿一脚踹翻在地,动弹不得。王宁站在人群中央,目光平静地扫过孙玉国,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孙掌柜,行医之人,当以仁心为先。你为了抢占生意,不惜伪造药方,构陷他人,甚至不惜以自身为饵,这般行径,枉为医者。”

孙玉国面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在铁证面前,尽数崩塌。

张寡妇这时也反应过来,她走到王宁面前,深深鞠了一躬:“王掌柜,是我糊涂,错信了谣言,险些害了您的名声。”王宁扶起她,温声道:“无妨,你也是受害者。那张药方,字迹与我不符,印章也是仿刻的,想来你当时悲痛欲绝,未曾细看。”

说着,王宁转身走向药铺门前,从货架上取下一个陶罐,倒出里面干枯的芫花。淡紫蓝色的花瓣落在掌心,虽已失了鲜活,却依旧透着一股独特的气韵。他举起芫花,对围拢的村民朗声道:“诸位请看,这便是芫花。它生于山坡崖畔,辛温有毒,能泻水逐饮、祛痰止咳,可治水肿痰饮之症。但它性烈,需辨体质、慎配伍,忌与甘草同用,体虚者、孕妇更是碰不得。”

“药无好坏,全在医者如何使用。”张阳在一旁补充道,“用得对,毒草亦能救命;用得错,良药也能害人。这便是医道,也是天道。”

王雪站在兄长身侧,红着眼眶道:“我之前鲁莽,未辨陈老根的胃溃疡体质,便擅自用芫花,险些酿成大祸。往后我定会谨记,行医需严谨,不可有半分浮躁。”陈老根的儿媳恰好赶来,闻言连忙摆手:“姑娘莫自责,是我们家老根命薄,落下了病根,与你无关。如今他喝了王掌柜开的调理方子,已经好多了。”

这场风波,终于尘埃落定。

孙玉国因伪造药方、恶意构陷,被村民们扭送到了县衙,德兴堂也自此关门大吉。郑钦文幡然悔悟,跪在百草堂门前,恳求王宁收他为徒,王宁见他真心悔过,又有几分医术底子,便应允了。刘二则被赶出了青溪镇,再也不敢回来。

钱多多得知消息后,提着厚礼登门道歉,王宁只收下了他带来的优质药材,却将礼金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钱老板,”王宁看着他,“药材生意,贵在诚信。你若想长久,便莫要见风使舵,唯利是图。”钱多多满面羞惭,连连称是。

风波过后,百草堂的名声愈发响亮。王宁依旧每日坐堂诊病,张娜打理内务,井井有条;张阳潜心研究方剂,偶尔与王宁探讨医理;林婉儿则依旧隐于暗处,默默守护着药铺的安宁;王雪跟着兄长,一步一个脚印地学习,性子沉稳了许多。

这年暮春,王宁特意让人从山上移来一株芫花,种在百草堂的门前。

春雨过后,芫花抽枝长叶,没过多久,便开出了满枝的淡紫蓝色小花。花瓣薄如蝉翼,在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路过的村民驻足观望,不再有往日的畏惧,反而多了几分敬畏。

有人问王宁:“掌柜的,为何要种这毒花?”

王宁站在芫花旁,看着那簇簇紫花,微微一笑:“它是警钟,也是见证。警钟,是为了警示我们行医之人,需常怀敬畏之心;见证,是为了告诉世人,毒草亦可济世,医道贵在仁心。”

阳光洒落,紫花灼灼。百草堂的药香,混着芫花的淡香,在青溪镇的街巷里弥漫开来,经久不散。而那株芫花,年年春日绽放,见证着药铺的兴衰,也传承着医者的仁心,一代又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