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会改的章(1/2)

暮春的风卷着汴河的水汽,扑在彭渊的官袍上时,他刚踏过金水桥的最后一级石阶。马蹄声在身后渐歇,随行的亲兵捧着惠州案的密档躬身退去,唯有腰间那柄玄铁剑还带着江南的潮气,叩击着青石板发出沉响。

宫门处的侍卫早已认出他的身影,躬身行礼时连大气也不敢喘——三个月前彭渊奉旨南下查案,带走的是三百锦衣卫,归来时不仅端了惠州知府通倭的窝点,更顺藤摸瓜揪出了六部里勾结海寇的三名官员,此刻他递进去的奏疏,怕是要在朝堂上掀起一场血雨。

但彭渊此刻无心顾及这些。他撩起衣摆疾步入宫,穿过雕梁画栋的长廊,远远便见太和殿的鎏金宝顶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殿内传来的朝议声隐约可闻,却被他径直掠过——他要见的不是百官,是御书房里的那个人。

“彭大人,陛下正在批阅奏折,您……”守在御书房外的太监刚想阻拦,便被彭渊递过去的腰牌晃得噤声。那是先帝御赐的龙纹牌,见牌如见君面,纵是内廷总管也不敢多言,只能躬身推开朱漆大门。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郑紫晟正埋首于一堆奏疏中,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面色沉静,唯有握着朱笔的指节微微泛白。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惠州的事了结了?”

“回陛下,”彭渊跪地行礼,声音沉稳,“惠州知府王嵩通倭属实,同党六部给事中李明远、工部侍郎张谦已被拿下,涉案银两三百万两尽数追缴,海寇巢穴亦被水师捣毁,江南海防已固。”

郑紫晟这才放下朱笔,抬眼看向他。三年前彭渊还是御前侍卫,因护驾有功被擢升为锦衣卫指挥使,如今不过而立之年,已是能独当一面的肱骨之臣。他看着彭渊风尘仆仆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赞许:“辛苦了,起来回话吧。朕已命户部备好封赏,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满朝文武求之不得的恩宠,彭渊却只是直起身,拱手而立,语气郑重得近乎执拗:“臣别无所求,只求陛下为公孙璟赐国师之位。”

御书房内骤然安静,连檀香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郑紫晟握着朱笔的手顿了顿,眉头微蹙:“公孙璟?你说的是那个隐居在终南山的隐士?”

“正是。”彭渊颔首,目光坚定,“臣南下查案途中,曾遇海寇设伏,若非公孙先生以奇门遁甲之术破局,臣恐已葬身鱼腹。更兼先生精通天文历法、医卜星相,于朝政民生皆有裨益,若能入朝为相,必能辅佐陛下开创盛世。”

他没有说的是,惠州一案的关键线索,是公孙璟夜观星象后点破的方位;江南瘟疫初起时,是公孙璟开出的药方遏制了蔓延;甚至连他返程时避开的几场暴雨,也是公孙璟提前算定的。那个一袭白衣、温润如玉的人,看似不问世事,却早已用自己的方式护着这天下。

郑紫晟沉默了。他自然知道公孙璟的名声——先帝在世时便曾三顾茅庐,请他出山,却都被婉拒。此人淡泊名利,醉心山水,连终南山的草堂都不愿离,怎会肯入朝做什么国师?更遑论“国师”之位始于前朝,本就带着几分争议,若贸然册封,怕是会引来百官非议。

“彭渊,”郑紫晟的声音沉了几分,“你可知国师之位意味着什么?那是掌天下祭祀、参赞军机的要职,非德高望重、朝野信服者不能任之。公孙璟虽有奇才,却从未涉足朝堂,百官岂能心服?”

“臣知百官会有异议,”彭渊毫不退让,“但公孙先生之才,远非朝堂腐儒可比。陛下可召先生入宫,亲自考校,若先生当真无经天纬地之能,臣愿领欺君之罪。”

他想起公孙璟在终南山的草堂里,握着一卷《周易》对他说的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然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本就同根而生,何来分别?”那时他便知,公孙璟并非真的避世,只是在等一个值得辅佐的君主,一个能让他放下山水的理由。

郑紫晟看着彭渊眼中的执着,忽然笑了。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殿外的梧桐树影,缓缓道:“你与公孙璟相交多年,竟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也罢,朕便给你这个面子——但朕不召他入宫,你去。”

“陛下?”彭渊一愣。

“朕下旨,封公孙璟为钦天监顾问,着你持节前往终南山,请他入京。”郑紫晟转过身,眼底带着一丝玩味,“若他肯来,国师之位朕便许你;若他不肯,你也不必再提此事,安心做你的锦衣卫指挥使便是。”

这是一场赌局,赌的是公孙璟的心意,也是赌彭渊的眼光。彭渊心中一凛,当即跪地接旨:“臣遵旨!”

出宫时,夕阳已斜。彭渊接过太监递来的圣旨和节钺,转身便吩咐亲兵备马。随行的副将忍不住问道:“大人,您刚从惠州回来,尚未休整,何必急着去终南山?”

“迟则生变。”彭渊翻身上马,玄铁剑在暮色中划过一道冷光,“先生心性淡泊,若被旁人知晓陛下有意册封,怕是会躲得更远。备马,连夜启程!”

马蹄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是驶向江南,而是朝着终南山的方向。彭渊坐在马背上,望着渐渐沉落的夕阳,脑海中浮现出公孙璟的模样——白衣胜雪,眉目温润,笑起来时眼角会弯成月牙,仿佛世间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他想起三年前在终南山偶遇公孙璟的情景。那时他因追杀叛党误入深山,失足坠崖,是公孙璟用草药救了他的性命。养伤的半月里,他见公孙璟每日晨起观星,午后着书,傍晚便坐在溪边抚琴,日子过得清雅自在。他曾问:“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何不入世建功立业?”

公孙璟只是拨弄着琴弦,淡淡道:“乱世出英雄,盛世隐高士。如今天下初定,陛下励精图治,朝堂自有能臣,我何必凑这个热闹?”

那时的彭渊只当他是真的避世,直到惠州之行,他才明白公孙璟的“避世”,不过是不愿与宵小同流合污。如今他带着圣旨前往终南山,不知那个温润的隐士,是否愿意为了这天下,放下手中的琴弦?

终南山的路并不好走,尤其是连夜赶路,山路崎岖,马蹄常陷在泥泞里。彭渊一行走了三日,才抵达公孙璟隐居的草堂。那是一处依山而建的院落,院外种着几株桃树,此刻桃花已谢,枝头结出青涩的小桃,院内传来阵阵墨香,夹杂着淡淡的药草味。

彭渊下马,摒退亲兵,独自走到院门前,抬手叩门。

片刻后,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公孙璟身着素色布衣站在门内,发髻上插着一根木簪,手中还握着一卷书。看到彭渊,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彭兄怎的来了?快请进。”

走进草堂,屋内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榻,墙上挂着一幅《星河图》,案上摆着几卷古籍和未写完的书稿。公孙璟为他斟上一杯清茶,问道:“惠州的事结束了?看你风尘仆仆的,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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