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新政砥柱(2/2)
他顿了顿,扫过众人,语气愈发严厉:“还有,不准借督查之名,欺压百姓、勒索官员。若是被我查出有徇私枉法之事,轻则杖责,重则流放,绝不姑息!”
番役们见状,知道陈矩是认真的,不敢违抗,纷纷躬身应道:“属下遵令!”
陈矩点了点头,又吩咐道:“把这条规矩写成告示,贴在衙署门口,让所有人都看看,东厂是为朝廷办事,不是为了作威作福!”
没过几日,京城就出了一桩闹剧,恰好撞在了陈矩的枪口上。
城外十里铺的老农王二,赶着一辆驴车,拉着满车刚摘的瓜果进城贩卖。他平日里很少进城,对城里的规矩一窍不通。走到西街时,恰逢吏部侍郎赵大人出行,仪仗队浩浩荡荡,锣鼓开道,百姓们都纷纷避让。
王二一时慌乱,拉着驴车的缰绳没握紧,驴受惊之下,直接撞在了仪仗队最前面的幡旗上。“哗啦”一声,幡旗被撞断,惊了侍郎的坐骑。那匹马扬起前蹄,高声嘶鸣,险些将坐在马上的赵侍郎掀翻。
“放肆!”赵侍郎的家奴头头见状,顿时凶性大发,一把揪住王二的衣领,劈头盖脸就是几巴掌,打得王二嘴角冒血,“好你个刁民!竟敢冲撞侍郎大人的仪仗,还想行刺不成?”
王二被打得晕头转向,连连哭喊:“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是驴惊了!”
“不是故意的?”家奴头头冷哼一声,从驴车上抄起一把锈迹斑斑的钝刀——那是王二用来切瓜的工具,“这是什么?分明是凶器!给我把他扭送东厂,治他个谋逆之罪!”
旁边的几个家奴立刻上前,扭住王二的胳膊,连人带驴车,一起押向东厂。王二一路哭喊,却没人敢上前阻拦——谁都知道,吏部侍郎的家奴,平日里就横行霸道,没人招惹得起。
东厂衙署的门房见是侍郎家奴押着人来,不敢怠慢,立刻通报了陈矩。
陈矩正在书房看案宗,听闻有“行刺侍郎”的要犯,当即升堂审理。他端坐于公案之后,一身青色官袍,神色平静,目光扫过堂下的王二——衣衫褴褛,满脸是伤,吓得浑身发抖,再看那所谓的“凶器”,不过是一把卷了边的钝刀,连切瓜都费劲,更别说行刺了。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为何要冲撞侍郎仪仗?”陈矩的声音平和,没有丝毫威慑,却带着一股让人不敢欺瞒的威严。
王二哽咽着回答:“小的叫王二,是城外十里铺的农户,今日进城卖瓜,一时没看清……不是故意冲撞,更没想过行刺啊!那刀是用来切瓜的,小的连鸡都不敢杀,怎么敢行刺大人?”
“那家奴说你持刀行刺,可有此事?”陈矩追问。
“没有!绝对没有!”王二连连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是他们打我,还硬说我行刺,小的冤枉啊!”
陈矩点了点头,看向押人的家奴头头:“他说的是实话?”
家奴头头仰着头,一脸嚣张:“回公公,这刁民就是故意的!惊了侍郎大人的马,还敢狡辩!若不是我们及时制止,恐怕早就酿成大祸了!”
“是吗?”陈矩语气不变,转头对身旁的番役吩咐,“去西街,传唤沿途的商贩和百姓,问问他们当时所见,速去速回!”
“是!”番役立刻领命而去。
家奴头头见状,脸色微微一变,却依旧嘴硬:“公公,这刁民罪证确凿,何必多此一举?直接定罪便是!”
“定罪?”陈矩冷笑一声,“东厂审案,讲的是人证物证,不是你一句‘罪证确凿’就能定的。若真如你所说,他是故意行刺,为何刀上没有半点血迹?为何他身上全是伤痕?”
家奴头头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支支吾吾地说:“他……他是在行刺前被我们制服的!”
没过半个时辰,番役就带了五六个证人回来,都是当时在西街的商贩和百姓。
第一个上前的是卖豆腐的张老汉,他对着陈矩躬身道:“回公公,当时小的就在旁边,那老农确实是不小心,驴车惊了马,家奴就动手打人,还硬说人家行刺,那刀真的是切瓜用的!”
“是啊,我们都看见了,是家奴先动手的!”
“那老农哭得可怜,一看就是被冤枉的!”
其他几个证人也纷纷附和,证词与王二所说的完全一致。
家奴头头脸色惨白,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公公饶命!是小的一时糊涂,不该诬陷良民!”
陈矩当即拍案:“真相已明。王二冲撞仪仗,属实,依律杖责二十,以示惩戒。”他看向那跪地的家奴头头,语气骤然严厉,“你诬陷良民,滥用私刑,杖责四十,即刻给王二赔罪!另外,回去告诉你家大人,管好自己的家奴,若再敢仗势欺人,休怪东厂不客气!”
“是是是!小的遵令!”家奴头头连连磕头。
番役们立刻上前,将两人拖下去行刑。王二挨了二十杖,虽有些疼,却彻底松了口气。他爬到堂下,对着陈矩连连磕头:“谢公公明察!谢公公为民做主!”
陈矩摆了摆手:“起来吧,以后进城多加留意。你的瓜车,让番役给你送回去,再给你些银两,算是补偿你今日的损失。”
“多谢公公!多谢公公!”王二感激涕零,磕了好几个头才起身。
此事很快就在京城民间传开了。百姓们都知道,以前的东厂是何等凶名,动辄就屈打成招,草菅人命,如今陈矩竟能秉公执法,还了一个老农的清白,一时之间,对他感佩不已。
“这个陈公公,真是个好官啊!”
“是啊,不像以前那些东厂太监,只知道欺压百姓,陈公公真是为民做主的活菩萨!”
私下里,大家都偷偷称陈矩为“陈佛儿”,这个称号越传越广,甚至传到了宫中。
冯保听闻此事,愣了愣,随即笑了笑:“这陈矩,倒也算出息。”嘴上虽没多说,心里却也认可了陈矩的做法——东厂要的是威慑力,不是民怨。若是真像以前那般滥杀无辜,迟早会激起民变,反而不利于新政的推行。
而张居正那边,听闻陈矩整顿东厂、明断冤案的事后,也对身边的亲信道:“冯保手下有这般人物,倒是新政的福气。苛法需有仁心制衡,方能长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