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韩烈调离(2/2)
那匹驿马,口鼻处喷出的白沫已经变成了粉红色,每一次剧烈的喘息都伴随着肺部不堪重负的嘶鸣。它通体被汗水和泥浆包裹,原本栗色的皮毛早已看不出本色。马背上,一个斥候打扮的军士,浑身浴血,左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软软垂着,只用右手死死攥着缰绳,身体几乎完全伏在马背上,随着马匹的颠簸剧烈起伏。
他的头盔早已不知去向,露出满是血污和尘土的乱发。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额角一直划到下颌,皮肉翻卷,鲜血不断渗出,糊住了他半边眼睛。他仅存的那只完好的眼睛,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疲惫而放大,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死死盯着前方——兴王府那在冬日灰霾下若隐若现的巍峨轮廓。
“让开!八百里加急!象州军报!让开啊!”他嘶吼着,声音如同破锣,每一次喊叫都撕裂着受伤的喉咙,喷出血沫。他拼命挥舞着那只还能动弹的右臂,试图驱散前方挡路的溃兵和难民。
然而,在这片彻底失控的、只顾逃命的洪流面前,他的嘶吼和挥舞显得如此微弱无力。溃兵们麻木地闪避着这匹明显失控的疯马,眼神空洞,仿佛早已听不见任何声音。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躲避不及,被马匹带起的劲风刮倒,怀中的孩子脱手飞出,发出凄厉的哭喊,瞬间被人潮吞没。
斥候眼角余光瞥见,那只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剧烈的痛苦和挣扎,但他咬碎了牙,没有回头,也没有减速。他猛地一夹马腹,染血的马刺深深刺入驿马早已血肉模糊的肋侧!
“唏律律——!”
驿马发出一声濒死般的惨烈长嘶,爆发出最后一丝生命力,四蹄腾空,硬生生从几个溃兵头顶险之又险地跃过,继续朝着那象征着最后希望的兴王府城狂奔而去。马蹄踏过之处,溅起的不再是泥浆,而是暗红色的血泥。
他怀里紧贴胸口的位置,那份染血的、皱成一团的军情塘报,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脑海中,象州城破时的炼狱景象再次翻涌上来:燃烧的城楼如同巨大的火炬,照亮了半边天;南越蛮兵狰狞的面孔和涂满诡异油彩的图腾;同袍临死前不甘的怒吼;还有那个巨大的、如同移动肉山般的阴影在火光中咆哮……以及,那绝望的战场中心,如同血肉磨盘般不断吞噬着生命的绞杀漩涡……
“兴王府……陛下……潘帅……” 斥候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城门,仿佛那是无边黑暗中唯一的光点,承载着他仅存的所有意志。
韩烈走得干脆,像一把淬火后骤然离鞘的寒刀,只留下满地的血腥气和海城卫空荡荡的校尉值房。
他前脚刚踏上去象州的路,后脚,海城县衙和守备太监府的气压就诡异地松动了。压在头顶那座名为“韩烈”的大山移开,某些蛰伏的毒虫便迫不及待地探出了触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