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一日三惊(1/2)

舒玉本来以为是钱师傅烧出了什么漂亮的器皿——也许是釉色独特的瓷碗,也许是造型别致的陶罐,毕竟这小老头儿一兴奋起来就喜欢显摆自己的手艺。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等待她的竟是如此巨大的惊喜。

山间那处依着缓坡建起的窑场里,钱师父正背着手,在窑口前来回踱步。见舒玉来了,他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那张被炉火熏得黑红的脸庞上,满是压不住的得意。

“玉丫头!你可算来了!”

钱师父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拽着她就往窑场旁临时搭的棚子里走,“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棚子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烧焦木柴的味道。钱师父小心翼翼地从角落的木箱里取出一个灰色块状物,郑重其事地递到舒玉面前:“摸摸看!”

舒玉伸手接过——入手沉甸甸的,表面粗糙,呈均匀的灰白色。她用指甲抠了抠,硬度远超寻常石灰。

“这是……”她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却又不敢确定。

钱师父嗤笑一声,示意杨大江,“大江,你试给她看。”

杨大江憨厚地笑了笑,抄起旁边一把生锈的铁锤,对着其中一块“灰砖”狠狠砸了下去——

“铛!”

一声脆响,铁锤竟被震得反弹起来,杨大江虎口都震麻了。再看那块“灰砖”,只在表面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整体纹丝不动,连裂缝都没有!

“嘿嘿,按你之前说的那些个配料比例,我又试了几十次。”

钱师父压低声音,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终于成了!这玩意儿加水拌和后,凝结得又快又硬!我试过,用它垒的砖墙,干了之后刀都砍不动!比糯米灰浆强多了!”

舒玉的心脏怦怦直跳。这质地、这颜色……分明就是接近现代水泥的东西!

“钱爷爷,您真是……”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用力竖起大拇指,“太厉害了!”

钱师父得意地捋了捋稀疏的胡子:“这还不算完呢!”

他又从箱底小心翼翼地捧出几块东西——那是几片巴掌大小的、半透明的薄片。在昏暗的光线下,它们泛着淡淡的光泽,边缘有些泛绿,里头混着不少气泡和杂质,但确实是……玻璃!

“琉璃?!”舒玉这回是真的震惊了,声音都变了调。

“对喽!”钱师父笑得见牙不见眼,“就是琉璃!我和你爹捣鼓出来的!”

原来,在烧制水泥的过程中,钱师父和杨大江偶然发现,某种特定的沙石在极高的温度下会融化成黏稠的液体。两人好奇心起,反复试验,调整配料和温度,竟真烧出了这东西!

“就是杂质太多了,不够透亮。”

钱师父遗憾地摩挲着一片玻璃,“而且容易炸裂,十片里能完整取出来的也就两三片。”

舒玉仔细端详着那些玻璃片。确实,透明度远不能和前世的玻璃相比,颜色也泛着青绿,但在这个时代,这已经是了不得的突破!

“您……您什么时候烧出来的?”舒玉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钱师父嘿嘿一笑,压低声音:“你去府城之后就烧出来了!我硬是憋了一个多月没敢声张,就等着你回来看见实物,震你一下!”

舒玉哭笑不得地看着这小老头儿——果然,他还是那个爱炫耀的钱师父。一个多月啊,天天守着这么个大秘密,他到底是怎么憋住的?

“您可真能忍。”舒玉由衷地佩服。

“那是!”钱师父扬了扬下巴,“我这人,要么不干,干了就得让你们大吃一惊!”

炫耀过了,钱师父脸色一正,拉着舒玉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玉丫头,这‘琉璃’的事,我暂时没跟别人说。一来是纯度不够,透光不好;二来……这东西太打眼了。咱们得先想想办法,把纯度提上去,再说别的。”

舒玉重重点头:“我明白。回去我想想办法。”

她知道,玻璃的提纯涉及原料筛选、温度控制、去杂质工艺等多方面,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但有了这个基础,后面的事情就有了方向。而且玻璃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消息一旦传出去,不知道会引来多少觊觎的目光。

钱师父一听她应下,顿时眉开眼笑:“好好好!我就知道你的脑瓜子好使!”

他一高兴,非要拉着舒玉再烧一次玻璃。舒玉拗不过他,只得在窑场待了大半日,跟着钱师父和杨大江一起配料、装窑、点火。

炉火熊熊,热浪扑面。钱师父一边忙碌,一边絮絮叨叨说着这一个月来的种种尝试——多少次失败,多少回炸窑,多少次差点烫伤……

“最难的是控制温度。”

钱师父抹了把脸上的汗,“温度低了,化不开;温度高了,又容易炸。你爹差点把眉毛都烧没了!”

舒玉想象着那个画面,忍不住笑起来。

等玻璃液烧好、取出、压制成型,再放入特制的退火窑里慢慢降温,已是申时过半了。钱师父看着那几片刚成型的玻璃,眼里满是慈爱,仿佛看的是自己的孩子。

“退火得一天,明儿这个时候才能取出来。”

钱师父搓着手,又叮嘱舒玉,“玉丫头,纯净度的事你可得上心啊!我这儿要人有人,要钱……呃,钱没有,但你爹肯定支持!”

舒玉笑着应下:“您放心,我回去就琢磨。”

钱师父这才满意,千叮咛万嘱咐,才放她下山。

走在山道上,太阳把舒玉的影子拉得老长。她脑子里却已经飞速运转起来——

玻璃一旦能稳定生产,能做的太多了!窗玻璃、镜子、灯具、器皿……光是窗玻璃一项,府城那些大户人家就愿意出高价。还有镜子,这个时代用的都是铜镜,实在是笨重,若是能做出清晰又轻巧便携的玻璃镜……

她越想越兴奋,几乎要在脑子里列出七十二种琉璃销售方案了。从高端定制到平民用品,从实用器皿到装饰摆件,每一条都是金光闪闪的财路。

正盘算着,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巷子口。

“玉儿!玉儿!”

一个清脆的声音把她从商业蓝图里拽了出来。舒玉抬头一看,是珍珍正站在巷子那头,蹦跳着朝她挥手。

舒玉这才想起来——昨天说好了今天要和顺子他们见面,商量榛子生意的事!她一拍脑门,这一天忙的,差点忘了。

“珍珍姐!”舒玉小跑过去,“你们等很久了吗?”

“没多久!”珍珍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小嘴像机关枪似的说开了,

“顺子哥去了他姥姥家还没回来。小荷、小环、小鱼都在二狗家等着呢!二狗奶奶去看冬麦了,家里就他们几个。”

两人挽着手往二狗家走去。路上,珍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玉儿你是不知道,这一个月我们收了多少榛子!顺子哥可厉害了,又找了七八个人帮着摘,现在一天能收两百多斤!”

“小荷姐验货越来越严了,上次李家的想拿陈年的糊弄,被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小环记账记得可清楚了,还会打算盘了呢!是顾姐姐教她的!”

“二狗最能干,背榛子一次能背五十斤!他说要挣钱给奶奶抓药,还要买新棉袄……”

舒玉听着,心里暖洋洋的。这些孩子,真的在努力改变自己的生活。

“那你呢?”舒玉笑着问珍珍,“你有什么进步呀?”

珍珍眼睛一亮,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呀,我现在可会‘砍价’了!上次去收王阿婆家的榛子,她开口要七文一斤,我说咱们只收一级的,她家那些最多算二级,只能给五文。磨了半天,最后六文成交!顺子哥都说我厉害!”

她那得意的小模样,把舒玉逗笑了:“行啊珍珍姐,都会讨价还价了!”

说说笑笑间,已到了二狗家。那院子还是那么破败,土坯墙塌了半边,用树枝胡乱扎着。但院里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柴火码得整整齐齐。

“玉儿来了!”小荷第一个看见她,从屋里跑出来。

小环、小鱼、二狗也跟了出来。几个孩子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打招呼。二狗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搓着手说:“玉儿妹妹,快进屋坐!”

进了屋坐下舒玉才发现自己从吃过早饭到现在竟是滴水未进。肚子适时地“咕噜”叫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二狗耳朵尖,听见了,顿时急了:“玉儿妹妹,你还没吃饭?”

舒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早上到现在,一直忙着。”

二狗在屋里转起圈来,想找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可家里实在贫寒,只有几个蔫了的萝卜。二狗咬了咬牙,转身就从屋角的破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小陶罐。他打开盖子,里面是半罐灰褐色的粉末,散发着一股炒熟的谷物香气。

“这是我阿奶做的炒面!”二狗认真地说,“用莜麦和豆子炒熟了磨的,可香了!你先垫垫肚子!”

说着,他舀了一大勺炒面放在粗陶碗里,又贴心地从水缸里舀来一碗清水,一起端到舒玉面前:“吃吧!”

舒玉看着那碗炒面和那碗清水,心里又暖又酸。她知道,这罐炒面恐怕是二狗奶奶舍不得吃、留着应急的。

她正犹豫着,二狗却以为她是嫌弃,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在屋里转着圈,想找点别的吃食。可这个家徒四壁的屋子里,除了墙角几个土豆,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舒玉看在眼里,心里一酸。她怕伤了二狗的心,连忙端起碗,笑着说:“谢谢二狗哥!我正饿呢!这就很好!”

她拿起碗里那把磨得光滑的木勺,舀了满满一大勺炒面,毫不犹豫地送进嘴里。

她本意是想表现得很喜欢吃,让二狗别难过。可这炒面一入口,她就知道坏了——

大量的干粉一入口,瞬间夺走了口腔里所有的水分。面粉糊住了上颌和舌头,粘成一团,根本咽不下去。舒玉努力吞咽,反而吸了不少粉末进喉咙,呛得嗓子发痒,想咳嗽,可嘴里堵得严实,一张嘴怕是全喷出来。

她憋得脸都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可嘴里塞满了炒面,这一咳,粉末像烟雾一样从指缝里、鼻孔里喷出来,在阳光下形成一小团“粉尘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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