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回望（2/2）

“立即组建过渡委员会，全力支持‘诺亚计划’并开始筹备自愿选择程序。”

命令一出，指挥中心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惊呆了。这突如其来的、一百八十度的转向，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索恩没有解释，她转身离开了指挥中心，将身后的震惊和混乱留给他人。她独自走到观察窗前，望着窗外依旧混乱的世界和远方闪烁的星辰。维斯塔的“回望”，也让她回望了自己走过的路。也许，承认失败，放手让文明选择一条更艰难但更真实的路，才是她作为领导者，所能做出的最后一个、也是唯一正确的决定。

强制上传的齿轮，终于停止了转动。而通往星海的、九死一生的逃亡之路，和陪伴故土直至终结的悲壮归途，在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后，终于为人类文明敞开。

伊莉娜·索恩最后的命令，如同一声沉重的叹息，为那场席卷整个文明的、关于存在本质的惨烈战争，画上了一个仓促而充满伤痕的休止符。枪制上传的机器停止了轰鸣，镇压的枪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令人窒息的寂静。世界并未迎来胜利的欢呼，而是面对着满目疮痍的废墟和一条前途未卜的荆棘之路。“最终协议”从一份抵抗的纲领，变成了文明生存的唯一现实。接下来，是一段在绝望中重建秩序、在有限时间内进行艰难抉择的、漫长而痛苦的岁月。

“最终协议”的执行，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平静却撕心裂肺的文明大分流。

“诺亚计划”的冲刺：全球剩余的资源被毫无保留地投入到几艘“诺亚”世代飞船的最后建造中。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豪赌，飞船的技术远未完善，生态循环系统充满不确定性，但深空危机的阴影如同催命的鼓点，不容丝毫拖延。来自各个领域的精英——工程师、生物学家、物理学家、农夫、医生、教师，以及通过全球抽签选出的、代表人类基因多样性的数万名普通公民，怀着赴死般的决心，告别了亲友和故土，踏上了前往发射基地的旅程。告别没有壮烈的仪式，只有无声的泪水和沉重的拥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悲壮的决绝。

留守者的决议：更多的人，数以十亿计，选择了留下。原因各异：有的是未能中签，有的是不愿离开世代居住的家园，有的是年事已高，有的则是出于一种要与地球母亲共存亡的信念。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资源枯竭、环境恶化、社会结构几乎瓦解的世界。重建工作异常艰难，如同在文明的灰烬中寻找火星。他们修复着基础设施，尝试恢复农业生产，在废墟之上建立新的、小而坚韧的社区。莎拉·基恩和她的“守护者”们，自然成为了留守社会的精神核心和组织者，他们致力于在匮乏中重建一种基于互助、简约和尊重生命本身价值的新文明范式。

“镜影方舟”的隔离：至于那个已经上传了部分意识、内部仍处于不稳定状态的“镜影方舟”，成为了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经过激烈的辩论，留守文明的决定不是摧毁它（担心可能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且被视为对已上传意识的不人道），而是将其严格物理隔离和能量限制。它被视作一个文明的禁忌遗迹，一个永恒的警告，也是一个活生生的、关于意识、存在和技术的哲学试验场。偶尔，会有哲学家或科学家在严格监控下，尝试与“方舟”内尚能沟通的意识体进行有限交流，试图理解那个数字宇宙的真相，但每一次接触都伴随着巨大的心理冲击和伦理困惑。

就在联盟还在准备最终协议执行的时候，王晨星做出一个让所有人都吃惊的决定，带领一支舰队寻找对付收割者方法。

“最终协议”生效的消息，不是通过响亮的广播，而是像一滴浓墨滴入清水，通过加密的数据流，悄无声息地渗透到联盟每一个幸存者聚集地的终端屏幕上。没有激昂的宣告，没有冗长的解释，只有一行冰冷而简短的官方通告，以及随之解锁的、决定每个人命运的“选择界面”。

然而，这无声的宣告，却比任何一场爆炸、任何一次警报，更能冻结人的灵魂。

原本还残存着些许嘈杂、争执乃至绝望哭喊的避难所、地下城、废弃都市的角落，在那一刻，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真空的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平衡。人们停下了手中的一切动作——无论是维修设备、分发食物，还是仅仅是无意识地踱步——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些发光的屏幕上，脸上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