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冷雨淬锋(2/2)
以身为炉,炼污秽为生机,化死寂为薪火!《龟息玄章》的奥义,在这最卑微的求生时刻,向他掀开了更深邃的一角!
三天,在饥饿、伤痛与墨玉根那令人作呕的苦涩中煎熬而过。
柴房角落堆积的墨玉根皮昭示着生存的残酷。晚晴的小脸依旧苍白,但眼中那惊弓之鸟般的恐惧已淡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坚韧。凌尘后背的鞭伤和额角的擦伤在药膏和混沌气流的共同作用下结了痂,体内肆虐的剧痛也减轻到可以忍受的程度。最显着的变化来自丹田——那缕混沌气流虽然依旧纤细,却凝练了许多,运转时带来的不再是纯粹的痛楚,还有一丝滋养的暖意。而“荒种”的脉动,则彻底稳定下来,如同在废墟中扎根的顽石。
然而,墨玉根即将告罄。那种对生机的模糊感应范围有限,垃圾堆附近的墨玉根已被他搜刮殆尽。
“哥哥,没……没有了。”晚晴看着地上最后一点墨玉根的碎屑,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慌。
凌尘沉默地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目光透过门板的缝隙,投向巷子外被雨水洗刷得清冷的石板路。三天前秦冰云带来的极致羞辱,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毒火,并未因时间的流逝而熄灭,反而在每一次想起那双冰冷鄙夷的眼眸时,烧灼得更加猛烈!变强!他需要力量!足以撕碎所有轻蔑、践踏一切不公的力量!
“荒种”的脉动在丹田内沉稳地搏动着,仿佛感应到他心中翻腾的恨火与渴望。那条连接着玄冥令牌的无形丝线,也传来一丝冰冷的悸动。
就在这时,巷口的光线被一个身影挡住。
一个穿着凌家低级仆役灰布短褂、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探头探脑地朝柴房内张望,脸上混杂着嫌恶、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是凌家后厨负责泔水处理的杂役,王管事手下的狗腿子之一。
“哟?命还真硬,这都没死透?”杂役捏着鼻子,阴阳怪气地开口,目光在凌尘残破的身体和晚晴身上扫过,“王管事‘开恩’,念在你这废物好歹姓凌的份上,给你条活路。”他扬手,将一个粗糙发黑的杂粮窝头和一个破旧的水囊,如同施舍乞丐般丢在凌尘脚边的泥水里。
窝头沾满了泥浆,水囊口也污秽不堪。
“城西矿场缺几个挖‘火纹石’的苦力。就你这残废样,去了也是填坑的命!”杂役嗤笑着,声音尖刻,“不过嘛,管事说了,只要你肯签下这份‘自愿’卖身矿场的契书,按个手印,立刻就能领十个这样的窝头!够你和这小丫头多活几天了。怎么样?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杂役掏出一张皱巴巴、浸透着廉价墨汁的麻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卖身条款,在凌尘面前抖了抖,如同挥舞着一张催命符。
城西矿场!火纹石!青石城的人都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暗无天日的地下矿洞,弥漫着灼热毒气和粉尘,沉重的矿石能压垮最健壮的汉子。被卖进去的“苦力”,从无活着出来的先例!那是比黑雾林更绝望的、缓慢而痛苦的坟墓!王管事这招,是连他最后一点残余价值都要榨干,再将他彻底埋葬!
滔天的恨意瞬间冲垮了刚刚积累的些许平静!凌尘的双眼骤然变得血红,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抠进身下的草堆!体内刚刚平复的混沌气流猛地紊乱,“荒种”剧烈震颤,那条连接玄冥令牌的丝线瞬间绷紧,冰冷的邪力蠢蠢欲动!
“滚。”一个嘶哑到极致、如同砂砾摩擦的声音,从凌尘喉咙深处挤出,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杂役被凌尘那瞬间爆发的凶戾眼神吓得倒退一步,随即恼羞成怒:“不知好歹的残废!给脸不要脸!你就等着饿死在这狗窝里,烂成一堆臭肉吧!”他狠狠啐了一口浓痰在柴房门口,骂骂咧咧地转身就走。
柴房内死寂一片,只有凌尘粗重的喘息声。晚晴吓得蜷缩成一团,小脸煞白。
许久,凌尘眼中的血色才缓缓褪去,身体停止颤抖。他低头,看着泥水中那个肮脏的窝头,又看了看身边瑟瑟发抖、满眼恐惧的晚晴。极致的屈辱与冰冷的现实如同两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伸出颤抖的手,不是去捡那个窝头,而是抓起了沾满泥浆的破旧水囊。他拔开塞子,将里面浑浊的水倒在破瓦罐里,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门外!
“啪嚓!”
瓦罐在杂役身后的石板上摔得粉碎,浑浊的水溅湿了他的裤脚。
“告诉王贵,”凌尘的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风,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入杂役耳中,“我凌尘的骨头,就算烂在泥里,也轮不到他来踩!”
巷子深处,那间破败柴房的门缝里,一双淬炼过的眼睛,在昏暗中燃烧着沉默的火焰。饥饿的利爪依旧撕扯着胃囊,但一种比饥饿更强大、更冰冷的东西,已在他破碎的躯体里生根发芽——那是用恨意浇灌,以屈辱为壤,誓要焚尽这腐朽人间的不屈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