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夜余烬（1/2）

小女孩那声撕裂夜空的尖叫，如同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凌尘的耳膜，也刺穿了他被暴戾和恐惧充斥的混沌意识。

他猛地扭头！

惨淡的月光下，晚晴小小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那把破旧的油纸伞脱手飞出，在泥泞中滚了几圈。她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在月光下白得瘆人，眼睛死死闭着，长长的睫毛沾满了细小的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小小的胸脯剧烈起伏了一下，便再无动静。

昏厥了。

被那具狰狞的尸体，被这浓郁的血腥，被他此刻如同地狱恶鬼般的模样……彻底吓晕了过去。

凌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和冰冷的懊悔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他做了什么？！他刚刚获得一丝非人的力量，却立刻让这唯一对他释放过善意、如同白纸般纯净的小女孩，看到了地狱般的景象！

“晚晴！”一个嘶哑、破碎、几乎不成调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他完全忘记了膝盖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冰冷的泥水溅了他一身，但他毫不在意。他颤抖着伸出手，探向小女孩的鼻息。指尖传来微弱却平稳的温热气流，让他那颗几乎要炸裂的心脏猛地落回原处，随即又被更深的愧疚淹没。

还好……只是吓晕了。

但危机远未解除！

晚晴的尖叫虽然短暂，但在寂静的雨夜后巷，却足以惊动一些警觉的耳朵！凌家虽然将他遗弃在偏僻柴房，但这片区域并非完全无人！一旦有人循声而来，看到这具尸体和昏厥的小女孩……

后果不堪设想！

玄冥卫！这三个字如同冰冷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一个传说中的杀手死在这里，组织绝不会善罢甘休！凌家为了撇清关系，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他这个“废人”推出去顶罪，甚至可能……灭口！而晚晴……这个无辜的小女孩，也必将受到牵连！

处理尸体！必须立刻、彻底地处理掉！还有这块该死的令牌！

凌尘猛地转头，血红的双眼死死盯住泥泞中那具冰冷的尸体，以及尸体旁那块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黑色令牌。恐惧被一种更强烈的求生欲和狠厉所取代。他不能死！更不能连累晚晴！

他挣扎着爬回尸体旁。刺鼻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扫视着尸体和周围的环境。

焚烧！

这是唯一能彻底毁灭痕迹的方法！

柴房！柴房里有的是引火之物！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他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尸体的脚踝。尸体异常沉重，尤其是那条被暗红能量束贯穿、内部几乎被焚毁碳化的躯干，触手一片湿冷粘腻的滑腻感。凌尘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膝盖处剜骨的伤口因为用力而传来钻心的剧痛，但他死死忍住，喉咙里滚动着野兽般的低吼，一点一点，将这具死亡的象征拖向那间散发着霉味的柴房。

尸体在泥泞中拖出一道长长的、暗红色的血痕，如同一条丑陋的伤疤。凌尘不敢去看晚晴倒下的方向，只是机械地、拼尽全力地拖拽着。

终于，尸体被拖进了柴房。他反手关上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隔绝了外面惨淡的月光和浓烈的血腥味。柴房内更加黑暗，只有屋顶破洞漏下的几缕微光，映照着地上狼藉的草屑和这具狰狞的尸体。

凌尘喘息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汗水混合着泥污和血污，顺着脸颊滑落。他需要火！最快的火！

目光落在角落那堆干燥的引火柴上。他扑过去，抓起几根枯枝，又胡乱扯下几把相对干燥的草屑。然后，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破烂的衣襟内侧——那里，贴身藏着一块火石和一个巴掌大小、边缘早已磨得光滑的铁片。这是母亲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遗产”之一，曾经用来在野外生火取暖、煮食。

咔嚓！咔嚓！

黑暗中，火石撞击铁片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撞击都迸溅出细小的火星，落在干燥的草屑上。他屏住呼吸，双手因为脱力和紧张而剧烈颤抖，火星几次明灭，草屑却只是冒起一缕微弱的青烟。

快！再快一点！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膝盖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窗外的风声似乎都变成了人语，让他心惊肉跳。

终于！

噗！

一小簇微弱的橘黄色火苗，如同黑暗中诞生的精灵，在干燥的草屑中心跳跃起来！

成了！

凌尘心中狂喜，小心翼翼地捧起这簇宝贵的火种，如同捧着生命的希望。他迅速将火苗引向那堆精心准备的枯枝和草屑。

火苗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燃料，迅速壮大。橘红色的光芒开始驱散柴房的黑暗，映照着凌尘苍白扭曲的脸，也映照着地上那具冰冷尸体的轮廓。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将燃烧的柴火推向尸体！火焰接触到潮湿的衣物和皮甲，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浓密的黑烟，带着一股皮肉烧焦的恶臭。但很快，火焰便吞噬了衣物，开始灼烧下面的皮肉。

尸体在火焰中发出噼啪的爆响，油脂被烤化滴落，助长了火势。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焦臭和血腥的浓烈气味充斥着狭小的空间，令人窒息。

凌尘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和刺鼻的气味，退后几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他死死盯着那跳跃的火焰，看着尸体在火光中逐渐扭曲、变形、碳化。火光映在他布满血丝的眼中，跳跃不定，如同他此刻混乱而激荡的心绪。

力量……

这就是他刚刚掌控的、源自膝盖深处那颗诡异晶核的恐怖力量！狂暴、凶戾、带着毁灭一切的洪荒气息！它轻而易举地撕裂了一个训练有素、淬毒杀人的玄冥卫！

这力量强大得让他颤栗，也让他……沉迷！

那种瞬间掌控生死、抹杀威胁的感觉，如同最浓烈的毒药，在他贫瘠荒芜的心田里种下了一颗危险的种子。三年屈辱累积的恨意，在死亡的边缘被彻底点燃，又在复仇的烈焰中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凌傲天！凌家！那些曾经践踏他、嘲笑他的人！如果他拥有这样的力量……

一个充满暴戾和毁灭欲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滋生。

然而，就在这复仇的火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烧之际——

嗡！

一股微弱却精纯清凉的气流，毫无征兆地从他丹田深处悄然流转起来，沿着一条玄奥莫测的轨迹，缓缓流过他灼热的经脉。

是《龟息玄章》！

这股新生的混沌气流，微弱却无比坚韧。它似乎感应到了凌尘心神中那汹涌澎湃的暴戾杀意，自发地运转起来，如同无声的清泉，浸润着他几乎要被仇恨和力量冲昏的头脑。

清凉之意所过之处，那股沸腾的、几乎要冲破理智堤坝的凶戾之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平，躁动和毁灭的冲动被稍稍压制，混乱的心绪也恢复了一丝清明。

凌尘猛地一个激灵！

眼中的暴戾和疯狂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了下方深沉的惊悸和后怕！

他在想什么？！

他竟然在沉迷于这股失控的、带来无尽痛苦和未知凶险的力量！甚至想要用它去复仇、去杀戮！

这股力量根本不受他控制！它如同寄居在他体内的远古凶兽，刚才只是被死亡威胁刺激而被动反击，就差点连他的理智也一同撕碎！使用它，每一次都是在与虎谋皮，在悬崖边缘跳舞！稍有不慎，第一个被反噬、被彻底吞噬的，就是他自己！

而且……玄冥卫！

看着火焰中逐渐化为焦炭的尸体，凌尘的心再次沉入谷底。一个玄冥卫死在这里，就像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更大的风暴，必然紧随其后！这股力量，不是通往复仇的捷径，而是招致毁灭的催命符！

他需要力量，但不是这种失控的、如同双刃剑般的洪荒凶力！他需要的是……掌控！

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那本静静躺在角落草屑中的《龟息玄章》。灰扑扑的封面在跳跃的火光下毫不起眼。

母亲留下的……龟息玄章！

那八个烙印在灵魂深处的金色古篆再次浮现：【龟息玄章】！还有那震古烁今的箴言：“此诀大成，可纳寰宇，吞吐诸天！”

纳寰宇！吞吐诸天！

一股难以言喻的渴望和明悟瞬间攫住了他！这《龟息玄章》才是根本！它不仅能修复他残破的身体，滋养新生之力，更可能……是掌控体内那股洪荒凶力的关键！甚至，是通向那无上境界的唯一路径！

复仇？杀戮？那只是被仇恨蒙蔽双眼的短视！唯有力量！绝对掌控的、属于自己的力量，才能打破这绝望的囚笼，才能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他低头，看向自己依旧滚烫、隐隐传来沉重脉动的右腿膝盖。那里面沉睡（或者说蛰伏）的，不再是劣质的垃圾，而是一头随时可能反噬的凶兽。而《龟息玄章》，就是驯服这头凶兽的缰绳！

火焰还在熊熊燃烧，尸体已经缩成一团焦黑的骨架，发出最后的噼啪声。浓烟滚滚，带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凌尘的眼神却在这火光中，前所未有的坚定起来。

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变强！必须掌握这《龟息玄章》！不是为了立刻复仇，而是为了……生存！为了掌控自己的命运！

就在这时——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