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武媚娘监国(2/2)

他们没想到,武媚娘手中竟然掌握了他们家族子弟如此确凿的罪证!而且在此刻,当众抛出!

武媚娘站起身,走到御阶边缘,居高临下,目光冷冷扫过那几名面无人色的老臣,声音如同寒冰砸落金砖:

“尔等口口声声祖宗家法,礼义廉耻。却纵容子弟亲属,贪赃枉法,欺凌百姓,行此鼠窃狗偷之事!

此刻国难当头,不思为君分忧,为民请命,反而在此大放厥词,以古非今,试图乱我朝纲,阻我新政!尔等扪心自问,可对得起朝廷俸禄?可对得起身上这身朱紫?”

她猛地一挥袖,指向殿外:“此刻,谁若再敢以一己之私,妄言乱政,动摇国本——这便是下场!

韦巨源、张蕴、周汾,革去所有官职爵禄,交由三司,依律严审其家族不法!其余附和者,罚俸一年,闭门思过!”

“王妃娘娘开恩!老臣昏聩!老臣知罪!” 韦巨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老泪纵横。张蕴、周汾也瘫软在地,连连叩首求饶。

武媚娘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回书案后,重新坐下,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并非出自她手。她提起朱笔,蘸了蘸墨,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拖下去。下一个。”

经此一事,朝中所有暗流与不服,瞬间被涤荡一空。再无人敢质疑武媚娘监国的权威与能力。

群臣奏对时,无不加倍谨慎,敬畏之心,日甚一日。

宫中行走,凡遇王妃仪仗,无论品级,皆需退避道旁,垂首肃立,其威仪之盛,甚至隐约超过了李贞在时。

前线战报,通过特殊的信使渠道,每日准时送入两仪殿偏殿。薛仁贵、程务挺所部连战连捷,李贞坐镇中军,指挥若定,已逐步扭转战局,开始反攻。

武媚娘每日第一件事,便是阅读这些战报。她会仔细查看伤亡数字、缴获清单、敌我态势图,然后与慕容婉及兵部官员商议,调整后方支援的力度与方向。

她为前线筹措的军需物资,不仅总能提前足额送达指定地点,甚至几次在李贞的战报提及某些特殊需求之前,相应的物资就已经在运送途中。

她对战局的敏感与对后勤的精准把握,令前线的将领也暗自惊叹。

这一日,慕容婉在汇报完日常监察事务后,迟疑了一下,低声道:

“娘娘,近日有几位官员,通过内侍省或直接向立政殿进献物品,其中……夹杂了几份声称是地方出现的‘祥瑞’之兆的图文,有白鹿现于终南山,有嘉禾生于洛水畔,言辞间,颇有……称颂娘娘德化之意。”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然分明。进献“祥瑞”,历来是臣下向君王示好、歌功颂德的一种特殊方式。

武媚娘正在批阅一份关于漕运的奏章,闻言笔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继续书写,头也未抬,声音平淡无波:“哪些官员?”

慕容婉报了几个名字,皆是地方刺史或朝中中等官员,平日不算显眼,也非李贞或武媚娘的核心班底。

“东西收下,记录在案。回复他们,用心任事,为国分忧,便是最大的‘祥瑞’。此类虚妄之言,不必再提。” 武媚娘淡淡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 慕容婉应下,心中却明了,娘娘对此等逾越之举,并不喜悦,甚至隐含警惕。

又过了数日,前线传来李贞亲笔的捷报家书。信中详细描述了近日一场关键战役的胜利,唐军大破渊盖苏文与倭国联军主力,斩首数万,俘获无数,倭国水师亦遭重创,退守海岛。

渊盖苏文率残部遁入白山黑水之间,已难成气候。半岛战事,大局已定。

信中文字,一如既往地简洁有力,洋溢着胜利的豪情与对将士的褒奖。

只是在信末,李贞提及不日将安排受降、善后事宜,并提及“待诸事稍定,便即班师”时,笔锋似乎略有凝滞。

那语气在胜利的喜悦之余,似乎隐隐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意味,仿佛凯旋在即,却并非全然轻松。

武媚娘将这封捷报反复看了数遍,指尖轻轻抚过“班师”二字,良久,才将信笺仔细折好,放入一个专用的紫檀木匣中。那匣中,已存放了厚厚一叠来自前线的书信。

捷报以最快的速度通告朝野。

霎时间,洛阳城沸腾了!街头巷尾,酒肆茶楼,人人奔走相告,欢欣鼓舞。摄政王亲征,果然马到功成!困扰帝国多年的东北边患,即将彻底平定!

倭国跨海来犯,亦遭迎头痛击!大唐国威,赫赫扬于四海!

次日大朝,紫宸殿内一片喜气。武媚娘身着正式的王妃朝服,端坐于御阶之侧特设的座位上,接受百官朝贺。小皇帝李孝也显得格外精神,小脸兴奋得发红。

“臣等恭贺王妃娘娘!恭贺摄政王殿下!天兵所向,逆虏披靡!此乃陛下洪福,朝廷威德,亦是娘娘坐镇中枢、运筹帷幄之功!” 裴炎率先出列,声音洪亮,满面红光。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群臣齐声附和,声震殿瓦。许多官员是真心为这场大胜感到高兴,亦有不少人,望向御阶上那个沉静女子的目光,充满了更深的敬畏与折服。

王爷在前方摧城拔寨,娘娘在后方稳定朝局、保障供给,配合无间,方有此不世之功!这位王妃的能力与手段,经此一事,已无人可及。

武媚娘脸上带着得体的、欣慰的笑容,微微颔首,接受着百官的朝贺。她的话语简洁而有力,褒奖前方将士,抚慰朝臣,安排庆功及善后事宜,条理分明。

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棂,洒在她雍容华贵的朝服和明媚的容颜上,熠熠生辉,令人不敢直视。

然而,端坐于荣耀巅峰,接受着山呼海啸般的称颂,武媚娘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快、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寂寥与深沉。

那寂寥,并非来自眼前的喧嚣,而仿佛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某个角落。那深沉,则像是静水深流,表面平静,内里却蕴藏着无人能知的旋涡。

喧嚣终会散去。盛大的朝贺结束后,武媚娘如常返回两仪殿偏殿,处理完今日必须决断的几件政务,直到宫灯初上,才起驾回立政殿。

她没有传膳,只让宫人备了清淡的粥点和几样小菜,独自在寝殿外间用了。随后,她屏退了所有侍从,只留慕容婉在殿外值守。

寝殿内,只点了一盏孤灯。武媚娘卸去沉重的朝服冠冕,换上一身素白的软绸寝衣,乌发披散下来,衬得面容在昏黄灯光下,少了几分日间的威仪,多了些柔和的轮廓,却也显出了清晰的疲惫。

她走到临窗的软榻边,那里放着她白日带回的那个紫檀木匣。

她打开匣子,取出最上面那封最新的捷报家书,却没有展开,只是轻轻地、反复地摩挲着信封上李贞那力透纸背的字迹。指尖传来纸张粗糙而熟悉的触感。

窗外,洛阳城的夜空被庆祝的灯火映得微红,隐约还能听到远处街市传来的、经久不息的欢呼与爆竹声。那是属于胜利的喧嚣,属于帝国的狂欢。

而殿内,只有她一人,一灯,一纸信。

许久,她抬起头,望向窗外那一片喜庆的暖红,目光却仿佛穿透了灯火与夜空,投向了极远的东方。

那里,是冰天雪地的战场,是即将凯旋的大军,是……那个与她并肩走过无数风雨、却又似乎渐渐隔了些什么的男人。

她红唇微启,极轻、极低地,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问着虚空中的某个存在,喃喃道:

“快要……回来了么?”

武媚娘的声音飘散在寂静的殿宇中,很快便被窗外隐约的喧闹彻底吞没,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只有那盏孤灯,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摇曳而模糊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