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一针一线,绣尽命劫(1/2)
周山湄蜷在床榻一角,怀中紧搂着一个褪色殆尽的布偶。
那布偶针脚歪斜,布料磨损,只能依稀辨出是陆皓凝幼时的玩物。
她听见脚步声,警惕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在辨认出来人后,戒备稍松,却仍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茫然雾气。
“娘亲,我给您梳头好不好?”
陆皓凝轻声细语,从妆台上取来一把半旧的桃木梳。
周山湄迟疑片刻,混沌的眼珠缓慢转动,终于缓缓松开怀中的布偶,顺从地侧过身去。
陆皓凝跪坐于娘亲身后,指尖小心翼翼地解开那松散的发髻。
苍白的长发如枯败的秋草般披散垂落,梳齿划过时,带起细碎无声的断发,飘落在黯淡的床褥上。
她动作极轻,生怕弄疼了娘亲,每一梳落下,都浸满了温柔与哀戚。
阳光自雕花窗棂斜斜透入,将母女二人的身影拉长,笼罩在一片静谧而脆弱的光晕之中。
梁策静默地伫立在门扉之侧,目光沉凝地注视着这幅画面,未曾出声惊扰这片刻的宁寂。
“殿下,想听听我娘亲的故事吗?”
陆皓凝忽然开口,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阳光里沉睡的尘埃,或是惊醒了娘亲混沌意识中仅存的一点清明。
她的指尖在周山湄稀疏的发间灵巧穿梭,熟练地挽起一个简洁却齐整的发髻。
梁策闻言,举步从容入内,在离她三步之遥处站定,身影融入半明半昧的光影里。
“愿闻其详。”
陆皓凝抬手,取过妆台上一支素银簪子,轻轻簪入发髻,将其固定。
铜镜昏黄的镜面,映出周山湄枯槁的面容,如同隔着一层岁月的薄纱。
她的指尖轻柔地拂过娘亲鬓边刺目的霜白,动作带着无尽的怜惜。
恍惚间,日光流转,那干枯的发丝仿佛在那一瞬被注入了生机,泛起了乌黑莹润的光泽。
镜面似乎也荡漾开来,其中憔悴的妇人影像渐渐淡去,变回了十九年前,那个情窦初开,眉眼鲜活的少女。
那年的金陵城,春光融融,正是梨花如雪的时节。
彼时的周山湄,尚不是这深宅大院里寂寂无名的“周姨娘”。
她只是秦淮河畔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凭着在绣坊里接些零活计,换取微薄银钱,维系着清贫却尚算安宁的岁月。
她的绣工极好,十指春风,尤擅绣梨花。
银针起落,彩线穿梭间,那花瓣便层层叠叠地绽放在素缎之上。
莹白如雪,蕊心嫩黄,针脚细密得仿佛将春日枝头最清灵的一支梨花锁进丝帛里。
那日清晨,周山湄照例早早来到绣坊,将昨日未完成的绣绷稳稳架在临窗的绣架上。
晨光如一层柔纱漫过窗棂,映得她指间捻着的那枚银针寒芒点点,也勾勒出她专注柔美的侧影。
她抿着淡色的唇,全神贯注,针尖精准地刺入素白软缎,牵引着丝线,细细描绘一朵半绽的梨蕊。
每一针落下,都像是小心翼翼地捕捉并封存一缕稍纵即逝的春光。
“这梨花绣得,倒有几分意思。”
蓦然响起的男声惊得周山湄指尖一颤,银针猝然刺破指腹。
一滴殷红血珠瞬间沁出,不偏不倚,正正滴落在缎面那瓣素白的花蕊上,晕开一点刺目的朱砂。
她倏然抬首,只见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她的绣架之前,正俯身饶有兴味地端详着她的绣品。
那人眉目如刀削般锋利,眸光流转间自带一股疏狂之气,腰间悬着一块质地上乘的蟠螭纹玉佩。
一看便知是身份不凡的富贵公子。
“公子擅闯女子绣坊,未免太过失礼。”
周山湄蹙紧秀眉,将刺痛的指尖含入口中,声音因含怒而微微发颤。
那男子直起身,唇角勾起一抹近乎倨傲的笑意。
“失礼?本公子不过是路过此地,被姑娘这精妙的绣工吸引,驻足一观罢了。”
话音刚落,绣坊外陡然响起一阵急促杂沓的脚步声与高声呼喝。
男子神色骤变,方才的闲适荡然无存。
未等周山湄反应过来,他已一个箭步上前,不由分说拽住她的手臂,将她强拉硬扯地拖到绣架后高大的屏风暗影里。
“你——”
“嘘,别出声。”
男子一手紧紧捂住她的口鼻,另一条手臂则牢牢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死死禁锢在自己怀中,动弹不得。
陌生男子温热的气息毫无遮拦地喷吐在她敏感的耳廓与颈侧,激起一阵莫名的战栗。
周山湄惊怒交加,正欲奋力挣扎,却听外面有人厉声高喊。
“那姓陆的往这边跑了!快追!莫让他逃了!”
她浑身一僵,恍然意识到眼前这人竟是在被人追捕。
纷乱的脚步声与呼喝声由近及远,渐渐消散在长街尽头,四周重归寂静。
男子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些许,他低下头,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
“情势所迫,冒犯姑娘,实非得已,得罪了。”
随即松开了钳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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