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花店中的秘密联络(1/2)
齐砚舟走出医院灯火通明的侧门时,夜色已浓如泼墨。他没有走向停车场,而是拐入了医院后巷那条相对僻静的人行道。二十分钟的路程,他几乎一直低着头,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屏幕上正是那张便签纸条的清晰照片——“签字费已到账”几个潦草的字,在数码放大下纤毫毕现。他的指尖在照片中疑似残留指纹的模糊区域停驻片刻,仿佛能隔空触摸到那份肮脏交易的余温。随即,他利落地退出相册,拨通了林夏的号码。
电话只响到第三声就被接起。
“我在路上。”齐砚舟的声音低沉而短促,脚步并未放缓,“十分钟后到花店。你现在出发,直接去那里等我。”
“好,我马上走。”林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很快被她强行压下,变得坚定,“东西……我都带齐了。”
没有多余废话,他挂断电话,将手机塞回口袋,脚下的步伐明显加快。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动他未系扣的白大褂衣角,猎猎作响。
“晚秋花坊”暖黄色的灯光,在夜色笼罩的街道上,像一座孤岛般亮着。玻璃门从内侧反锁,百叶窗被拉下一半,隔绝了外界的视线。齐砚舟走到门前,抬手,用特定的节奏——不快不慢,间隔均匀——敲了三下。
门内传来细微的响动,随即,门被拉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岑晚秋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她先是警惕地快速扫视了一眼门外空旷的街道,确认没有异常后,才侧身将他让了进去。
“林夏还没到?”齐砚舟进门后立刻低声问道,目光迅速扫过静谧的花店内部。
“刚来过电话,说已经到路口了,马上就到。”岑晚秋一边轻声回答,一边动作利落地将门重新锁死,顺手将门把手上悬挂的“营业中”木质牌子翻转过来,露出背面“休息中”的字样。
店内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只剩下角落里那台小冰箱压缩机运行时发出的、规律而轻微的“嗡嗡”声。空气中弥漫着玫瑰、百合和各种混合花材的馥郁香气。中央的工作台上,散落着几束尚未修剪整理的鲜红玫瑰,旁边放着锋利的园艺剪刀和绿色胶带卷。齐砚舟没有坐下休息,径直穿过花店前厅,朝着后方那间兼做储藏室的小房间走去。岑晚秋无声地跟上,在他推开门的同时,伸手按亮了室内的灯。
这间原本主要用于存放需冷藏花材和杂物的小房间,此刻俨然变成了一个临时的情报分析中心。墙角堆放着几个装满了文件夹和打印资料的纸箱,一张临时搬来的小桌上,放着一台正在运行的便携式笔记本电脑。更引人注目的是对面墙壁上,贴着一张大幅的江城市区地图,上面用红色和蓝色的图钉,醒目地标记着十几个地点。齐砚舟一眼就认出,其中几个红钉密集的区域,正是市一院那几位关键董事名下或常去的私人会所、高尔夫俱乐部和高级餐厅的所在地。
他走到桌边,将手机轻轻放下。
大约五分钟后,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约定的暗号敲门声——两下短促,一下略长。
岑晚秋快步上前开门,林夏几乎是跌撞着冲了进来,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胸口因为疾走而微微起伏。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帆布包,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确认过了,没人跟着。”她喘着气,语速很快,“我换了三次公交车,绕了三条街,还在商场里转了一圈才过来。”
齐砚舟微微颔首:“先坐下,喝点水。”
岑晚秋早已准备好,递过一杯温度适中的白开水。林夏接过,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半杯下去,冰凉的液体让她激灵了一下,但握着杯子的手,那细微的颤抖却并未完全止住。
“你在电话里说,有紧急情况。”齐砚舟靠在小桌边缘,语气平静,但眼神专注。
林夏放下杯子,深吸一口气,拉开帆布包的拉链,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叠用回形针别好的a4纸,以及一个黑色的u盘,放在桌上。
“我按照您之前的指示,找了借口去财务科‘帮忙’,”林夏的声音压低,但条理清晰,“调阅了最近三天的系统操作日志和档案调取记录。发现有人——使用的是郑天豪的最高级别特别授权码——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反复、高频次地调取了医院过去三年所有单价超过五十万元的大型医疗设备的完整采购合同、配套的付款银行凭证、以及最终的安装验收报告副本。”
齐砚舟拿起那叠清单,目光如扫描仪般快速掠过。林夏显然已经做过初步筛选,几笔金额异常庞大、供应商信息模糊、或者验收流程存在明显瑕疵的交易,都被她用黄色荧光笔醒目地标记了出来。
“还有这个,”林夏将那个黑色的u盘轻轻推到他面前,声音压得更低,“医院的oa系统和电子签章平台后台日志……我不敢用内网传输,风险太大。只能趁着午休机房没人监管最松的时候,用这个一次性加密u盘,偷偷复制了最近一周的关键日志出来。”
齐砚舟没有说话,拿起u盘,插进笔记本电脑的usb接口。
屏幕上的文件夹窗口弹出,他输入一串复杂的密码。解密后的文件列表展开,密密麻麻的登录时间戳、ip地址、设备识别码、操作行为记录……如同瀑布般刷过屏幕。他的目光锐利地捕捉着异常信息,手指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
“这里,”他的指尖停在屏幕中央的几行记录上,声音冷了下来,“王董事、李董事,还有这位陈监事……他们三人对并购协议草案进行电子签名确认时的登录ip地址,显示来源不在本市,甚至不在本省。”
“对,”林夏凑近些,指着旁边关联的另一行系统日志,“而且登录和完成签名操作的时间,集中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到两点三十三分这个时间段。那天晚上,王董事按照公开日程,正在三亚参加全国医疗质量管理峰会,有官方合影和签到记录为证;李董事更是在老家为独生女操办婚礼,朋友圈发了几十条现场视频,时间地点都对得上。他们绝对不可能在那个时候,亲自登录医院的电子签章系统。”
岑晚秋也俯身过来,看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数据,眉头紧锁:“所以……是有人远程操纵了他们的账号,进行了代签?”
“恐怕不止是代签这么简单。”齐砚舟滑动页面,调出另一份关联的权限访问日志,“就在同一时间段,或者前后脚,有人利用这三位董事的高级管理权限,还访问并批量下载了人事档案系统中,外科中心所有在编医生、主治医师以上职称人员的完整绩效评估报告、近三年的薪资明细结构表,甚至包括一些未公开的内部评议记录。”
小小的储藏室里,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几秒,只剩下电脑风扇运转的微弱声响。
“他们……”岑晚秋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寒意,“是在为并购成功后的‘人员优化’——或者说,大清洗——做准备。先摸清底细,谁是可以拉拢的,谁是必须清除的障碍。”
齐砚舟合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抬起头,看向林夏,目光深邃:“除了这些,你还察觉到其他不寻常的动静吗?任何细节都可以。”
林夏咬了咬下嘴唇,似乎在回忆和斟酌:“张明副院长……他最近非常反常。以往他很少加班,但这周,他办公室的灯几乎每天都亮到凌晨一两点。我有两次夜班路过行政楼,都看见他窗口透着光。负责那层巡逻的保安老赵跟我嘀咕过,说最近几天晚上,看到张院长在办公室接待过好几拨人,都穿着西装,拎着公文包,气质不像咱们医院的,也不像常见的医药代表……气场很强。”
她顿了顿,继续道:“还有一次,大概是前天晚上,我送一份加急文件去行政楼,路过他办公室门外时,门没关严,正好听见他在里面打电话,语气……很激动,提到了‘名单必须尽快确定’、‘分成比例不能再拖’之类的词,我没敢多听,赶紧走了。”
“药剂科那边呢?”齐砚舟追问。
“药剂科……”林夏回忆着,“德发药业供应的一批新型静脉麻醉药,昨天下午入库。但签收单上,签收人一栏写的居然是后勤保洁组的组长刘大姐的名字!这完全不合规,这类管制药品的入库验收,按规定必须由药房值班药师和库管双人核对签字。我问了药房的小王,她支支吾吾,只说‘上面让这么办的’。”
齐砚舟的眼神骤然沉了下去,如同结冰的湖面。
“你做得很好,林夏。”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带着沉重的分量,“非常仔细。这份后台日志,还有你带来的所有纸质材料,原件都留在这里。你电脑和u盘里的原始文件,确定彻底删除了吗?包括系统回收站和可能存在的临时文件?”
“确定。”林夏用力点头,带着完成任务的如释重负,“我用了专业的文件粉碎软件,反复擦写三次。只保留了带到这里的这一份拷贝。”
“很好。”齐砚舟将那个存有关键证据的u盘拔下,谨慎地放入自己贴身的口袋,“接下来,你的行动要格外小心。尽量避免单独行动,尤其是晚上。如果发现任何新的可疑迹象,或者有人向你打探消息,不要轻举妄动,第一时间打我电话。我们约定新的安全暗语,确认通讯环境安全后,再决定是否以及如何见面。”
林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了一些:“我明白了,主任。”
岑晚秋转身,从墙边一个不起眼的矮柜里取出一个保温饭盒,打开后,里面并非食物,而是几份整理得整整齐齐的银行账户流水单复印件。
“这是我今天通过一些……非公开渠道整理的,”她将复印件摊开在桌上,语气平静,“那七位在并购协议上签了字的董事,我核查了他们个人及直系亲属名下主要银行账户近一个月的流水。其中五个人,在过去七天之内,不约而同地收到了一笔来自同一付款方的转账。金额不算巨大,两万到五万不等,备注栏统一写着‘项目咨询费’。”
齐砚舟接过流水单,锐利的目光迅速捕捉到关键信息:“付款方是同一家公司。”
“对,”岑晚秋翻开随身携带的皮质笔记本,指着上面记录的一行信息,“公司注册名是‘江城康联医疗咨询有限公司’。我查过了,典型的空壳公司,注册地址在郊区一个废弃的工业园里,根本没有任何实际办公人员和业务痕迹。但我顺着它的股权结构往上追溯,穿透了三层复杂的交叉持股和代持协议之后,最终的受益人指向了一个叫周立国的人。”
“周立国?”齐砚舟重复这个名字,脑海中快速搜索。
“郑天豪在斯坦福留学时的同窗挚友,也是他几年前回国创业时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合伙人。”岑晚秋抬起头,目光与齐砚舟相接,“虽然明面上周立国已经脱离振虎集团多年,但根据我查到的一些旧邮件和资金往来碎片,他们私下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
齐砚舟盯着笔记本上那个名字,沉默了几秒钟。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他的思考而变得粘稠。
“他们根本不是在搞什么‘医疗资源整合’,”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洞察本质的冰冷,“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局。先用空壳公司定向行贿,伪造出董事会的‘多数支持’;再利用这个‘合法’的决议,推动并购,在这个过程中,天价的设备采购、大幅度的人事调整、乃至垄断性的药品供应链……每一步,都能成为他们洗钱和攫取暴利的通道。”
岑晚秋点头,补充道:“而且,一旦新的、由他们主导的管理体系建立起来,内部的财务和审计监管很可能会被架空或弱化。到那时,之前刘振虎那条见不得光的假药利益链,完全可以改头换面,借助‘合法’的采购渠道,重新渗透进来,甚至可能披上‘创新药’或‘特供药’的外衣。”
旁边的林夏听着这番分析,脸色微微发白,手心沁出冷汗:“那……那我们怎么办?现在就把这些证据整理好,直接向纪委、卫健委举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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