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暗夜的证据整理(1/2)
齐砚舟将u盘从笔记本电脑的接口中拔下时,指尖在微温的金属外壳上停顿了一瞬。数据传输带来的余热尚存,有些烫手。他将其翻转,让光滑的一面贴向掌心,随后仔细地、稳稳地塞进白大褂内侧那个最靠近左胸的口袋。那里,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是他心脏平稳搏动的位置。体温,或许能成为一种最原始的、对抗电子世界冰冷抹杀的无形庇护。
墙壁上的投影仪还未关闭,残留的几幅图表在幕布上散发着幽蓝的光晕,如同鬼火。最后一张资金流向图的终点,那个刺眼的红色箭头,依旧死死钉在“郑天豪”三个字上,指向境外一片数字的虚妄之地。岑晚秋无声地走过去,拿起小巧的黑色遥控器,按下了关闭键。
“嗡”的一声轻响,光源熄灭,房间里骤然陷入更深的昏暗,仅余桌面上那盏老式绿色玻璃罩台灯,洒下一圈温暖而局限的光域,将两人和满桌文件拢在其中,仿佛汪洋中一座孤岛的光塔。
岑晚秋拉开椅子重新坐下。她面前整整齐齐摆放着三个颜色不同的标准档案盒:猩红色封装原始证据与现场记录,深海蓝收纳分析图表与逻辑推演,墨绿色则归置所有法律意见书与公证文件。每一份纸质材料都边缘对齐,贴有手写的编号标签,字迹清晰工整。她拿起最上面那叠银行流水记录的复印件,目光再次落在那行至关重要的公证时间戳上。
“晚上八点十七分。”她轻声复述,像在确认一个锚点,“与云存储平台的自动备份日志时间,完全吻合。”
齐砚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重新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冷白的光,映着他眼下的淡青。他调出本地硬盘上那个名为“溯源”的总文件夹。屏幕上瞬间展开十几个子目录,如同树木的根系,按照时间脉络严谨排列——从三个月前,那场看似寻常、实则暗流涌动的第一次并购吹风会纪要开始,一直到昨夜,那场投票结果被公然篡改的紧急会议记录为止。每个文件名都遵循着“日期_主体_内容类型”的严格格式,例如“_财务科_异常资产调档申请截图”。
他移动鼠标,点选了“批量校验完整性”的选项。进度条开始缓慢爬行。这是最后一次本地层面的全面检视,确保每一个字节都完好无损,随时可以调用。程序运行到中途,微微卡顿了一下——是那段关键的会议录音文件。他双击文件图标尝试直接打开,音频播放界面立刻弹出,熟悉的争吵声、郑天豪那故作沉稳实则隐含胁迫的语调,清晰无误地流淌出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是什么时候做的云端同步备份?”他问,眼睛仍看着屏幕。
“你做完那台长达八小时的复合伤手术,累得在值班室沙发上睡着的那天凌晨。”岑晚秋回答,手上动作未停,正用一台重型订书机将一叠散页文件装订成册。金属针脚穿透纸张的声音结实而有力,每一针都精准地压在纸张左上角的标准位置。“你去查房后,我在花店后屋,用加密vpn连上了医院的内部网络,用你的权限账号,执行了一次全量同步。”
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她并没有抬头,专注的神情被台灯的光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也映出眉宇间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
“你不怕操作被系统审计日志发现?”他问。
“怕。”她坦言,手上的动作依旧稳定,“但我更怕的是,有一天你打开电脑,或者需要拿出证据的时候,发现硬盘是空的,云端是干净的,所有努力过的痕迹,都像从未存在过。”
齐砚舟沉默下去,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的视线回到屏幕上,校验程序终于跑完,弹出一个简洁的绿色对话框:“全部文件校验通过,状态正常。”他没有丝毫犹豫,点开了那个经过多层加密的上传通道软件。连接建立,进度条再次出现,这一次更加缓慢,代表着数据正通过虚拟的隧道,流向远方某个由信任构筑的保险库。
窗外,万籁俱寂,连风声都偃旗息鼓。街道沉睡在深沉的夜色里,路灯忠实地将昏黄的光铺洒在“晚秋花坊”的招牌上,每一个手写字都清晰可辨。玻璃门上的那串风铃,静悬不动,仿佛也屏住了呼吸。
他尝试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左肩,立刻被绷带下传来的疼痛刺得眉头微蹙。那不是尖锐的撕裂痛,而是一种沉闷的、持续不断的钝痛,像有生了锈的钝器在骨头缝隙里缓慢地研磨。他不得不将左手撑在桌沿,借以分担部分身体的重量,右手则继续在键盘上操作,将另一枚外形完全相同的备用u盘插入旁边的接口。这是物理隔离的副本,内容与主盘别无二致,但永不连接网络,是信息时代的“诺亚方舟”。
“两份线下物理存储,三份云端加密备份。”他陈述着布局,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全部分散,不同地点,不同持有方。”
岑晚秋嗯了一声,表示知晓。“早上我已经联系过周律师引荐的一位可靠朋友,他那里有一台位于境外、符合最高安全标准的独立物理服务器,可以作为最终托管点。访问密码将由我、你、以及周律师三方分段持有,缺一不可。”
“好。”他简短应道,将第二枚u盘也谨慎收好,放在第一枚的下方,贴身存放。“只要其中任何一份存活下来,他们就无法将这一切彻底‘抹掉’。”
她站起身,走到墙边的电闸箱前,没有过多解释,“啪”一声拉下了后屋区域的总电闸。除了台灯依靠内置电池维持着光亮,其他所有电器设备的指示灯瞬间熄灭,低沉的运行嗡鸣声也消失了。房间陷入一种更深沉的、只属于具体物质世界的安静。“彻底断电,能最大程度防止潜在的远程入侵或数据窃取程序。”她走回灯光下,低声解释,“也能避免电子设备长时间运行产生异常热源,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齐砚舟依言关闭了笔记本电脑,合上坚硬的金属外壳。机器散热口残留的热气缓缓蒸腾,他用手轻轻扇动了几下。房间里有些闷热,但他不打算开窗。外面的世界太安静了,任何一点突兀的声响——比如窗轴转动的吱呀声——都可能成为打破平衡的刺耳音符。
“你该换药了。”她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忽视的关切。
他摇了摇头,动作不大,但很坚决。“等天亮。现在不是时候。”
她没有坚持,转身从身后的储物柜里取出一条干净的白毛巾,在尚且温热的清水盆里浸透,拧得半干,走回来递到他面前。“擦把脸,精神一下。”
他接过毛巾,温润的湿意瞬间包裹住脸庞,毛孔舒张,带走了一些疲惫的黏腻感。水温恰到好处,不烫不凉,如同她一贯的细致。他仔细擦拭了脸和脖颈,然后将毛巾展开,搭在桌角晾着。
“接下来,我们怎么走?”她坐回他对面,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目光沉静地望着他。
“等。”他向后靠进椅背,尽管这个动作牵动了伤处,让他嘴角细微地抽动了一下,“等他们先出手。我们已经把棋盘摆好,棋子就位。现在,轮到他们落子,而他们每动一步,都会在棋盘上留下痕迹,暴露更多的意图和破绽。”
她微微颔首,表示理解。“你觉得,他们会从哪里开始?”
“最直接的,是医院内部的服务器和数据库,尝试从源头清除或篡改原始记录。”他分析道,思路清晰,“或者,攻击我的个人权限账号,试图制造‘违规操作’或‘数据泄露’的假象。当然,也可能采取更迂回但同样有效的方式——从人下手。比如,给林夏施加压力。她手里握着排班系统被非法修改的最原始日志记录,那是证明郑天豪方操纵会议程序的关键一环。”
“那你得提醒她务必小心。”
“消息已经发过了,用的是一次性加密通道。”他从口袋里掏出那部屏幕始终漆黑的手机,示意了一下,“为了省电,也为了安全,非必要不开机。”
岑晚秋看着他被灯光照亮一半的侧脸,那里有坚毅的线条,也有难以掩藏的倦色。她忽然轻声说:“齐砚舟,这些事情,你本来不必一个人扛。”
他闻言,转过头,脸上极淡地掠过一丝笑意,那笑意里有些许无奈,更多的是某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现在,”他看着她的眼睛,清晰地说,“我不是一个人了。”
她没有回应这句话,只是低下头,继续整理手边最后一份待归档的材料。那是一张放大的彩色照片,拍摄的是行政楼三层东侧那台终端机的特写。键盘特定按键上,取证粉末显出的指纹纹路依稀可辨,旁边的设备标签上,ip地址“10.16.23.107”赫然在目。这张照片是林夏冒着风险拍下的,来源合法,构成了整个证据链中指向“行为发生地”与“潜在行为人”的坚实起点。
“这份,”岑晚秋用指尖点了点照片,“得放在最前面。它是所有后续非法操作在物理世界留下的第一个脚印。”
“同意。”齐砚舟颔首,“标注最高优先级,归入红色档案盒。”
她依言操作,用标签笔写下醒目的编号“001-p”,然后将其小心地夹入相应的文件夹中。做完这一切,她轻轻合上红色档案盒的盖子,用手掌压了压,仿佛在确认其内容的分量与坚实。
“齐砚舟。”她忽然叫了他的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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