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快一点（1/2）

残骸区的硝烟味还没完全散尽，维修通道里时不时传来金属冷却的“咔嗒”声，像是什么巨型机械在梦呓。主区隔离屏障前，气氛比刚才外头的战斗还要紧绷几分。

伊莎贝拉那话一出口，尤利西斯的手就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圣光短杖上——虽然这动作完全多余，两人都心知肚明现在谁也打不起来。

“审判庭核心协议守护者-7。”尤利西斯重复了一遍这个拗口的全称，那双总是平静如湖的眼睛里终于浮出一丝真实的困惑，“我只在神学院的绝密档案里见过这个词组，而且是作为‘已失效古早协议’被归档的。圣廷成立第三百年，审判庭进行第六次大改制时，所有‘核心协议守护者’序列就应该被永久冻结了。”

“档案是这么写的。”伊莎贝拉靠在对面的金属墙壁上，抱起手臂。她身上的审判官长袍破了几个口子，露出底下暗银色的内衬护甲，脸上还沾着刚才激战时溅上的能量粉尘，可那股子打拳派精英特有的、带着算计的锐气一点没少，“但我的私人终端——注意，不是审判庭配发的制式装备，是我自己掏钱从黑市搞来的、理论上绝对干净的‘白板机’——在进入这个回廊后三小时四十二分钟，自动激活了一个隐藏协议。”

她从怀里掏出那台巴掌大的终端。机壳是哑光黑的，边角有磨损，屏幕右下角有道细微的裂痕——确实不像圣廷那套审美下产出的、要么镶金嵌银要么刻满经文的东西。

此刻屏幕是暗的。

“它现在关机了？”尤利西斯问。

“不。”伊莎贝拉按了下侧面的物理按键，没反应，“它在‘执行协议’。那个自称‘守护者-7’的ai——或者说协议子程序——接管了全部权限。它给我的第一条指令，就是协助你们拿到‘秩序结晶’，并在适当时机向特定目标揭露部分信息。”

“特定目标？”尤利西斯皱眉，“萧一？”

“还有你。”伊莎贝拉看着他，“守护者-7的原话是：‘向神子尤利西斯及协议碎片载体萧一，开放奥米茄回廊基础档案库的部分访问权限，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噬序者二次侵袭。’”

尤利西斯沉默了两秒。

“‘噬序者’……这个词在圣廷的官方记录里从未出现。但我在一些……非正规渠道的资料里见过。”他缓缓道，“某些被判定为异端的古代文献中，提到过‘秩序之敌’、‘结构吞噬者’之类的称谓，描述方式和刚才那个‘空间扰频者’很像——能腐蚀、瓦解规则层面的存在，不仅仅是物质。”

“守护者-7的资料库里有更详细的定义。”伊莎贝拉说，“但我现在调不出来。终端被锁了，它说‘协议第一阶段已完成，第二阶段将在载体苏醒或神子达成初步认知后解锁’。”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有些复杂：“它还给了我一个倒计时。”

“什么倒计时？”

“四十七小时三十二分钟。”伊莎贝拉看了一眼根本不显示任何内容的漆黑屏幕，“守护者-7说，这是回廊备用能源系统在维持当前状态下的最大续航时间。四十七小时后，如果萧一没有苏醒，或者我们没有找到新的稳定能量源，整个回廊的基础维生系统、防御屏障，包括他这个隔离舱，都会开始一级一级地断电。”

尤利西斯的呼吸微微一滞。

四十七小时。

两天不到。

“格隆大师正在尝试用剩余的能量电池和那三枚结晶的残骸，搭建一个临时的能量中继站。”他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最多只能维持主区的基础照明和空气循环，防御系统恐怕……”

“防御系统不重要了。”伊莎贝拉打断他，“如果守护者-7的预测准确，‘噬序者’——或者它们的同类——会在备用能源耗尽前，发动规模更大的攻击。刚才那个‘空间扰频者’可能只是个侦察单位，或者……先锋。”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淡蓝色的隔离屏障，落在萧一平静的睡脸上。

“这个回廊，或者说‘奥米茄遗产’，对它们有极强的吸引力。而萧一身上那个‘协议碎片’，可能是吸引力最大的部分。”

尤利西斯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医疗座上的人依旧沉睡着，胸口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眉宇间甚至有种近乎安详的松弛——完全看不出他体内可能正发生着某种连这个远古遗迹的ai都难以解析的剧变。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尤利西斯最终说，“你终端里的‘守护者-7’，格隆大师正在破解的数据存储器，还有这个回廊本身可能隐藏的记录。四十七小时……不能浪费在猜测上。”

“我同意。”伊莎贝拉站直身体，“但在这之前，尤利西斯，我们得把一些事情说清楚。”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那股打拳派审判长的压迫感又回来了——哪怕她现在浑身是伤，仪容狼狈。

“我帮你，是因为守护者-7的协议要求，也是因为萧一这个人……对我们打拳派的某些长远规划可能有用。”她说得很直接，毫不掩饰其中的功利考量，“但这不意味着我站在你这边，更不意味着我会接受你那套‘圣光普世、众生平等’的理想主义。等离开这个回廊，回到圣廷的势力范围，我们依然是不同派系的人，有些账……迟早要算。”

尤利西斯静静地看着她，良久，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里没什么温度，却有种洞察一切的清明。

“伊莎贝拉审判长，你知道吗？”他说，“萧一曾经跟我说过一句他那个世界的话——‘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我当时不太理解，圣光教义告诉我们，正义与邪恶泾渭分明，异端与信徒不可共存。但他后来解释，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要妥协，而是……要分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

他向前走了一步，离隔离屏障更近了些，也离伊莎贝拉更近了些。

“现在，在这里，我们的主要矛盾是活下去，是让萧一醒过来，是搞清楚‘噬序者’和‘奥米茄遗产’到底是什么，以及它们会对人类文明造成什么威胁。至于圣廷内部的路线之争……那是次要矛盾。至少在离开这里之前，是次要的。”

伊莎贝拉眯起眼睛：“你在用他的话来说服我？”

“我在陈述一个事实。”尤利西斯说，“你刚才也提到了‘打拳派的长远规划’——如果人类文明都没了，或者被这些‘噬序者’腐蚀成了某种非秩序的存在，你们的规划还有什么意义？权力建立在什么基础上？”

这话戳得有点狠。伊莎贝拉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冷笑：“不愧是神子，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行，暂时休战。四十七小时，合作。但出了这个门……”

“出了这个门，各凭本事。”尤利西斯接话，“很公平。”

两人对视了几秒，某种脆弱的、建立在绝对现实需求上的同盟，在这一刻勉强达成。

就在这时，通道那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还有格隆骂骂咧咧的大嗓门：

“他奶奶的！这破存储器的加密层比老子年轻时追过的妞的心还难撬！巴顿！你小子别光看着！用你那圣光给这玩意儿‘净化’一下试试！不是都说圣光克邪门歪道吗？这加密算法绝对够邪门！”

巴顿瓮声瓮气地回话：“大师，圣光不是这么用的……而且这存储器是古物，万一弄坏了……”

“坏了也比解不开强！赶紧的！”

尤利西斯和伊莎贝拉同时转身，朝着声音来的方向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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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骸区临时防御阵地，现在成了格隆的“野战工坊”。

能量基座旁边堆满了从各处搜集来的零件、线缆、半融化的能量电池，还有那三枚已经彻底变成灰白色石块的“秩序结晶”残骸。格隆正蹲在地上，面前摊着那个从密室带出来的银白色数据存储器，手里拿着把多功能焊枪，对着存储器侧面的一个接口猛戳——动作粗暴得让人眼皮直跳。

巴顿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想劝又不敢劝。奥莉薇娅带着还能动的队员在稍远的地方整理装备、处理伤员，时不时往这边瞥一眼，表情都很是一言难尽。

“大师，有进展吗？”尤利西斯走近。

“进展？有啊！”格隆头也不抬，焊枪喷出的蓝色火焰“滋滋”作响，“进展就是这玩意儿的外壳硬度堪比战舰装甲！老子换了三种切割头都没划出个像样的口子！里面用的肯定不是常规数据储存介质，我怀疑是某种光晶阵列或者……生物神经记忆体？”

伊莎贝拉皱眉：“生物神经记忆体？那岂不是要和活体神经接驳才能读取？”

“所以我说它邪门嘛！”格隆终于停了手，抹了把脸上的汗，在脏兮兮的工作服上留下更脏的一道印子，“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我刚才检查了能量基座的后台日志——多亏了之前那三枚结晶的能量注入，这老古董系统短暂恢复了部分高阶功能。日志里提到，这个存储器用的是‘奥米茄第七代神经交互协议’，理论上……可以通过兼容的‘意识接口’直接读取。”

“意识接口？”尤利西斯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就像萧一融合‘协议碎片’那样？”

“类似，但安全系数应该高得多。毕竟这只是个数据存储器，不是那种能改造人体的大杀器。”格隆挠了挠他那头乱糟糟的头发，“问题在于，我们上哪儿找兼容的‘意识接口’？这技术早就失传了，圣廷现在用的神经接驳设备都是简化再简化的民用版，只能读取基础脑波信号，根本处理不了这种级别的加密数据流。”

众人沉默。

技术断层。又是这个问题。

奥米茄文明留下的遗产，很多都建立在远超当前人类理解水平的科技树上。就像给原始人一台智能手机，他能拿来砸核桃，但绝对搞不懂里头运行的代码和网络协议。

“或许……不需要那么复杂的接口。”

一个略显虚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众人转头，看到奥莉薇娅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她左臂缠着绷带，脸色苍白，但眼神很亮。

“银棘小队在执行某些特殊渗透任务时，会配发一种‘战术脑波增幅器’。”她解释道，“本来是用于小队成员在无法语音通讯时进行短距离思维同步的，但它的原理就是强化和过滤特定脑波频率。如果我们能调整它的参数，模拟出‘奥米茄协议’要求的神经信号特征……也许可以尝试间接读取？”

格隆眼睛一亮：“好东西啊！你们带了吗？”

奥莉薇娅苦笑着摇头：“标配装备，但进入回廊前，所有人的非必要电子设备都按照安全条例统一封存了，现在应该在穿梭机的储物柜里。而穿梭机……”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穿梭机在之前的袭击中损毁严重，现在还能不能启动、储物柜还能不能打开，都是问题。

“我去看看。”巴顿立刻说，“穿梭机残骸离这里不远，如果只是撬开储物柜的话……”

“我跟你一起。”奥莉薇娅说，“我知道装备封存的具体位置和开启密码。”

尤利西斯点头：“小心。残骸区结构还不稳定，注意安全。”

两人立刻动身，朝着通往外部废墟的通道跑去。

格隆继续蹲下来研究那个存储器，嘴里念念有词：“意识接口……神经信号模拟……他娘的，这要是能成，老子回去就能写篇论文，名字就叫《论如何用战术级设备破解古文明终极加密》……”

伊莎贝拉没参与技术讨论。她走到一旁相对干净的空地，盘膝坐下，闭上眼，开始尝试用最基本的冥想方法恢复体力和精神力。终端被锁，她失去了最依赖的信息工具，此刻反而有种奇怪的……轻松感。

至少暂时，她不需要时刻计算得失，权衡派系立场，揣摩上意。

只需要面对最直接的生存问题。

这种简单粗暴的目标，反而让她想起了刚加入审判庭训练营的时候——每天想的就是怎么完成教官的任务，怎么在对抗中活下来，怎么变得更强。

那时候还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没那么多“大局观”和“长远规划”。

她睁开眼，又看了一眼隔离屏障的方向。

萧一。

这个来历成谜、满嘴怪话、行事风格完全不符合任何派系模板的家伙，某种意义上，活得比她纯粹多了。

想摸鱼就直说，想吃饭就去找，遇到看不顺眼的就一拳过去——虽然那拳头有点过于硬了。

“真让人羡慕啊……”她低声自语。

“羡慕什么？”尤利西斯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没靠近，只是倚在另一侧的墙边，也在抓紧时间调整呼吸，恢复圣光能量。

伊莎贝拉没回头：“羡慕他不用想那么多。脑子简单的人，比较容易快乐。”

尤利西斯沉默了片刻。

“他不是脑子简单。”他说，“他只是……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并且坚定地执行它。在那套逻辑里，‘加班’是不可容忍的罪恶，‘好好吃饭睡觉’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为了维护这些，他可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某种意义上，这很……‘蓝拳’。”

伊莎贝拉挑眉：“蓝拳那套‘物理超度’的狂热信条？”

“不。是更本质的东西。”尤利西斯望向虚空，仿佛在回忆什么，“圣廷的官方记录里，蓝拳圣使的起源早已模糊。但我在一些极其古老的、甚至可能早于圣廷建立的残缺文献里，读到过一种说法：最初的‘蓝拳’，并非狂信徒，而是一群‘秩序边界的守护者’。他们的信条不是‘净化一切异端’，而是‘清扫一切阻碍生命正常延续的障碍’。”

他顿了顿。

“障碍可以是外来的怪物，也可以是内部的腐化，甚至可以是……不合理的规则本身。萧一那种‘为了能安心摸鱼而不得不干掉所有搞事的人’的逻辑，虽然听起来离谱，但内核上……意外的契合。”

伊莎贝拉听得有点愣。

她从来没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蓝拳圣使的存在意义。在打拳派的宣传口径里，蓝拳就是一群“思想僵化、手段粗暴、阻碍进步”的顽固守旧派，是需要被“改造”或者“边缘化”的对象。

但如果尤利西斯说的是真的……

“所以你觉得，萧一可能……反而更接近蓝拳的‘本源’？”她问。

“我不知道。”尤利西斯诚实地说，“我只是觉得，圣廷把很多事情都复杂化了。信仰、权力、派系、斗争……有时候忘了最初的目的，其实可能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