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心灵的试炼（1/2）

空旷的镜面平台上，死寂无声。只有头顶脚下无尽的黑暗，以及中央那面古老、神秘、散发着无形压迫感的青铜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场，既是空灵，又是凝重，仿佛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永恒的寂静。

孙阳和林夏站在平台边缘，距离那面“逆反之镜”和手捧空匣的古尸尚有十几步，谁也没有贸然上前。他们的目光先是落在通道入口散落的现代装备和那几滴暗红发黑的血迹上，心中警铃大作。在他们之前，果然有人来过，而且结局显然不妙。

“登山扣、高能电池碎片……至少是三年前的款式。”林夏压低声音，蹲下身仔细查看，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动一片烧焦的纤维布，“有灼烧痕迹，不是普通的爆炸，像是……被极高能量瞬间冲击碳化的。还有这血迹，干涸时间很久了，但颜色……不像是人类的血。”她眉头紧蹙，用微型检测仪扫描了一下，结果一片乱码，仪器在这里完全失效。

孙阳的视线则牢牢锁定了那面青铜镜。镜子异常古朴，边框的纹路与“七星青铜盒”上的星图遥相呼应，但所有星辰的位置、运行轨迹全都左右颠倒，甚至某些星辰本身的结构都呈现出诡异的对称反转。镜面并非平滑如水，而是呈现一种奇异的磨砂感，内部深邃，像是蕴藏着一片缓缓旋转的星河，又像是一个吞噬一切光线的无底洞。当他凝视镜面时，怀中的“钥石”没有传来熟悉的温热共鸣，反而产生一种微弱的、针刺般的排斥感，仿佛镜子本身在拒绝、排斥着“钥匙”。

“这面镜子……是‘门’，也是‘锁’。”孙阳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平台上有轻微的回响，“它不仅仅是倒映影像那么简单。它照见的，恐怕是某种……更本质的东西。那行字……‘倒影为囚’，也许不是说倒影是囚犯，而是说……我们自身的倒影，会成为困住我们的囚笼。”

林夏站起身，走到孙阳身边，也望向那行颠倒的篆文：“‘长生虚妄，倒影为囚’……意思是，追求长生是虚幻的，而沉溺于自己的‘倒影’——无论是欲望的倒影还是恐惧的倒影——就会被永远困住，就像之前那些镜中幻影那样？”

“恐怕是这样。”孙阳点头，目光转向那具干尸和他怀中空空如也的石匣，“这个人，穿着与徐福方士颠倒的服饰，手捧与‘七星青铜盒’相反的空匣……他会不会是……当年建造这座镜像地宫的人？或者，是试图利用、研究这里的人？他失败了，被自己的‘倒影’困死在这里，连他想带走的、或者想放进去的东西，都没能完成。”

“那通道入口的血迹和装备……”林夏看向那个散发着微光的出口，“难道之前有另一批人，也闯到了这里，然后……也失败了？被镜子吞噬了？”

“恐怕不止吞噬那么简单。”孙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照见真实’……镜子让我们看到最渴望和最恐惧的东西，如果我们抵抗不了诱惑，或者被恐惧压垮，就会被困在倒影里，或者说，被倒影所吞噬、取代。而之前那批人，可能在尝试暴力破解或者强行通过时，触发了某种防御机制，被瞬间抹杀了。”

他看着那面镜子，又看了看出口，缓缓说道：“要通过，必须面对镜子。但我们看到的，未必是自己的倒影，也可能是……这地宫想要告诉我们的‘真相’。而且，我们必须做出选择。”

“选择？”

孙阳指向那空着的石匣：“石匣是空的。但‘七星青铜盒’里，是开启骊山地宫、甚至长生谜团的‘星图’。这个与之相对的、倒置的空石匣，本该放什么？是放进去，还是拿出来？这或许就是我们要面对的‘选择’。”

林夏心中一凛。放进去？拿什么放？拿出来？拿出什么？这本身就是一道没有答案的谜题。

沉默了片刻。平台上的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

“试试看吧。”孙阳沉声道，目光变得坚定，“我们没有退路。那扇门是唯一的出路，但镜子是必经之路。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去面对。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守住本心，记住我们是来寻找真相，阻止灾难，不是为了长生，也不是为了力量。”

林夏重重点头，眼神恢复清明。经历过刚才镜像漩涡的洗礼，她对自我的认知更加坚定。她深吸一口气，与孙阳并肩，一步一步，走向那面青铜古镜。

距离镜子越来越近。镜子表面的磨砂感似乎在流动，内里的星河旋转速度在加快。两人不约而同地在镜前停下脚步，相隔三米，并肩而立，看向镜面。

镜中，缓缓显现出倒影。但，那倒影与他们本人截然不同！

孙阳的倒影，穿着古朴的方士长袍，手持拂尘，周身散发着淡淡的、不祥的幽光，眼神空洞而冷漠，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倒影身后，是巍峨的骊山地宫，无数兵马俑、青铜车马、黄金珠宝堆积如山，更深处，隐约可见悬浮的棺椁和炼丹炉，炉中火焰熊熊。而“方士孙阳”正抬手，似乎要将什么东西投入炉中——那是一枚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类似“长生药”的丹丸。

林夏的倒影，则穿着一身充满未来科技感的、流线型的贴身装甲，眼睛被发光的镜片覆盖，数据流在她身边飞快滚动。她的倒影站在一个巨大的、由全息影像构成的控制台前，控制台连接着无数复杂的线路，另一端深入地下，仿佛掌控着整个地球的地脉、能源、甚至……生物磁场。无数屏幕在她周围闪烁，显示着全球各地被“优化”后的景象——疾病被根除，战争消失，资源均匀分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完美”却僵硬的微笑。而她倒影的手中，正握着一个闪烁着红光的、类似“格式化”的按钮。

“这是……”林夏倒吸一口凉气，“我的……欲望倒影？”

孙阳死死盯着镜中那个冷漠的、即将“炼丹”的自己，心脏狂跳。那不是他，但似乎是他内心深处某个被压抑的角落——获得力量，掌控一切，揭开所有秘密，甚至……触碰那禁忌的长生？

不！不是！孙阳猛地摇头，将那个念头甩出脑海。他要的是真相，是终结悲剧，是守护，不是控制，更不是那种冰冷扭曲的“长生”！

然而，镜中的倒影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嘴角的诡笑扩大，竟然开口了，声音嘶哑而充满诱惑：

“看……这才是真正的你。揭开秘密，掌控力量，长生久视，不再有遗憾，不再有无力。你祖父的死亡，你朋友的牺牲，都将有意义。你将……成为新的‘神’。”

与此同时，林夏的倒影也开口了，声音冰冷而理智，带着金属的质感：“秩序，效率，完美。清除一切变量，纠正所有错误。用绝对的逻辑，建立永恒的和平。这才是守护世界的正确方式。你的父母，会在完美的虚拟世界中，与你重逢，永无病痛，永无别离。按下它，一切都会变得……完美。”

镜中的诱惑，直指他们内心最深处未曾言说的渴望——弥补遗憾，获得力量，实现绝对公正，甚至……起死回生。

孙阳感到一阵眩晕，镜中的景象仿佛有无穷的魔力，要将他的意识吸进去。他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剧痛让他清醒了几分，他低吼一声，将全部意志集中在“我不是他”这个念头上，同时催动胸口的“钥石”。

“钥石”传来一阵滚烫，一股带着苍凉和悲悯的意念涌入脑海，是“星核”守护意识的碎片——那无数文明湮灭的废墟，那追求极致力量后永恒的囚禁，那用逻辑取代情感后死寂的世界……一幕幕惨烈的、被“完美”和“力量”摧毁的景象，如同冷水般浇灭了孙阳心中刚刚燃起的一丝邪火。

“力量若带来奴役，我宁愿不要！长生若只剩孤独，我宁可短暂！我要的真相，是让悲剧不再重演，不是成为悲剧的根源！”孙阳对着镜中的倒影，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道。

镜中的“方士孙阳”表情一僵，周身幽光剧烈波动，仿佛被言语刺伤。

另一边，林夏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冷汗。那个“完美世界”的蓝图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父母重逢”的诱惑。但那个世界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实，完美得……令人恐惧。那里没有意外，没有惊喜，没有不完美的爱，没有真实的温度。

“不……”她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颤抖，“那不是重逢……那是程序模拟出来的傀儡。我父母教会我的，是面对不完美的勇气，是努力让世界变好一点点的希望，不是用删除错误来制造一个虚假的‘正确’！如果守护意味着剥夺所有人的可能性，那和毁灭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