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科技的极限（1/2）

青铜门内的景象，彻底超出了孙阳和林夏的认知。

没有通道，没有墓室，甚至没有“地面”的概念。他们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由亿万块碎裂镜面拼凑而成、却又不断流动、旋转、折叠的诡异光之漩涡。每一块碎片都在闪烁，映照出扭曲变形、支离破碎的影像——是孙阳和林夏，又不是他们。那些倒影穿着不同的服饰，身处不同的环境，年龄也忽大忽小，有的在骊山地宫苦战，有的在东海归墟逃生，有的在实验室研究，有的在街头漫步……甚至有的倒影呈现出他们从未经历、也绝不愿想象的恐怖场景：血肉模糊，怪物缠身，或是眼神空洞，行尸走肉。

“这是……我们的记忆？还是……可能性？”林夏脸色惨白，努力不去看那些过于骇人的景象，但那些影像却从四面八方、各个角度涌入视野，避无可避。

“不止是记忆和可能……”孙阳强忍着眩晕和恶心，紧紧握住胸前的“钥石”，那枚石头在此地滚烫得如同烙铁，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充满警惕和排斥感的波动。他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拉扯成无数份，每一份都对应着一块碎片中的倒影。“这里……像是所有与我们有关的时间、空间、乃至思维轨迹的……倒影集合体。是‘镜像’规则的……源头，或者说，是体现。”

他话音刚落，脚下（如果那能被称为“脚”）的支撑感骤然消失。他们开始“坠落”，但并非向下，而是向着四面八方、同时朝着无数个方向坠落！周围的镜面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散开，影像飞速变幻，耳中充斥着无数个“自己”的尖叫、狂笑、低语、哭泣，混乱不堪。

“林夏！抓住我！”孙阳嘶吼着，伸出手臂。在颠倒错乱的感官中，他勉强感知到林夏的方向，两人手臂相触的瞬间，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在虚无的坠落中获得了一丝微弱的锚定。

嗡——！

怀中的“钥石”猛地一震，一股清凉的、带着强烈自我认知的意念流强行注入孙阳混乱的脑海，勉强将那些疯狂的倒影和杂音推开一些。他瞬间明悟：在这个纯粹由“倒影”构成的空间，任何科技仪器都将失效，因为这里测量和认知的基础——稳定的物理坐标、逻辑因果、时间流向——全都不存在！唯一能够依靠的，是自身意识的锚定，是“我”之所以为“我”的那个核心点。

“关闭所有电子设备！不要相信你的眼睛和耳朵！用你最深层的直觉！”孙阳用尽力气喊道，尽管他知道在这个地方声音的传递毫无规律。他只能希望“钥石”的共鸣能传递他的意念。

林夏此刻正经历着比孙阳更可怕的冲击。作为一名顶尖黑客，她的思维模式极度依赖逻辑、数据和算法。但现在，她的便携电脑屏幕（在坠入漩涡前还亮着）上，所有的数据流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乱码，甚至开始反向流动、自我复制、相互吞噬。各种传感器的读数全部疯狂跳动，最后化作一团乱麻。她赖以生存的、构建在数字逻辑上的世界，在这里瞬间崩塌。更糟的是，无数个倒影中的“林夏”正在用冰冷的、审视的目光看着她，那些目光仿佛在拆解她的思维，读取她的记忆，试图将她分解成一条条可被分析和篡改的数据。

“不……停下……我是林夏！不是数据！不是代码！”她抱头尖叫，精神防线在倒影的围攻下濒临崩溃。

孙阳猛地一拽她的手臂，将自身的意志力通过“钥石”的共鸣桥梁传递过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想想你最珍贵的记忆！最不可替代的！不是数据，是感受！”

最珍贵的记忆？林夏混乱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与伙伴们在虚拟世界的初次胜利、破解难题时的狂喜、得知真相时的愤怒与悲伤……最终，定格在了一张温暖而模糊的、属于她早已逝去父母的笑脸上。那份亲情带来的温暖与痛楚，是任何数据都无法模拟的，是她存在的根基。

一股力量从心底涌起，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混乱被锐利取代，对着那些试图解析她的倒影厉喝：“我是林夏！我有记忆，有情感，有选择！我不是可以被你们复制和删除的数据流！”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在她和倒影之间竖起，那些充满窥探欲的倒影影像瞬间变得模糊、疏离了一些。

“好！就这么做！集中精神，回想那些定义‘你’的东西，最本源的感知！”孙阳的声音如同灯塔，在意识的海洋中指引方向。他自身也在经历同样的考验，祖父的教导、与刘胖子的童年、骊山的生死、归墟的抉择……这些经历塑造了他，独一无二，不可替代。他紧紧抓住这些感受，对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意图将他同化、稀释成无数倒影碎片的力量。

然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当他们的自我认知稍微稳固，周围的景象再次剧变。无数镜面碎片开始汇聚、重组，不再是散乱的倒影，而是构成了一个个完整的、逻辑自洽的、却充满诱惑或恐怖的情景“场景”。

场景一：孙阳看到，在一间明亮的实验室里，年迈的李教授微笑着将一份权威的学术鉴定递给他，证明“长生药”是无害的、可逆的、能够造福人类的伟大发现。刘胖子、振宇、白璃、韩亮……所有同伴都围绕着他，笑容满面。妹妹的绝症被治愈，振宇的妹妹也恢复了健康。官方授予他最高荣誉，无数闪光灯对准他。只要他点头，这一切似乎唾手可得。这是一个充满“科学合理”解释的、被精心编织的、逻辑严密的完美梦境。

场景二：林夏则陷入一个由0和1构成的纯白数据空间，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低语：“放弃脆弱的肉体，拥抱纯粹的数据永恒。你将拥有无限的知识、绝对的自由，成为数字世界的神。你的父母可以在云端与你重逢，所有遗憾都能被完美修正。逻辑证明，这是最优解。”无数代码和公式在她眼前飞舞，为她构建出一个“完美”的、无懈可击的数字天堂。

“是幻觉！是‘倒影’在模拟我们的渴望，试图诱惑我们！”孙阳怒吼，试图唤醒林夏，但他自己也被那个完美的、有“科学解释”的、能拯救所有人的“长生”未来深深吸引，几乎要沉溺其中。

就在此时，怀中的“钥石”再次发出滚烫的刺痛！那股来自“星核”守护意识的、带着沧桑和悲哀的意念，再次涌现出来。没有语言，只有一种感觉：虚假的完美，是通往彻底虚无的捷径。牺牲和遗憾，是真实的、是生命的一部分，不是可以随意修改的数据。守护，不是追求完美的结局，而是接受不完美，并为之奋斗。

这冰冷的警告，如同当头棒喝，让孙阳猛地清醒。他看向那个完美实验室中的“自己”，眼神变得锐利：“假的！没有付出代价的拯救，不过是更大的骗局！”

他猛地一拳砸向那个“完美未来”的幻影！幻影如玻璃般碎裂，化作漫天星光。

林夏那边，她也猛地摇头，对着那个数字天堂冷笑：“最优解？把我变成一段可以随时复制、删除、优化的数据，也叫最优解？那我的恐惧、愤怒、爱、痛苦……这些不‘完美’的东西，是不是就要被‘优化’掉？那我，还是我吗？”

她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些诱人的代码，而是用精神模拟出一个小小的、充满bug和乱码、却无比温暖的、属于她和早已离世的父母共处的那个简陋公寓的虚拟模型。那是她最初接触代码的地方，充满了不完美，却是她一切的起点。

数字天堂的幻影轰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