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偶遇与试探(2/2)
雨水将街道洗刷得泥泞不堪,但也冲刷掉了不少痕迹。街上行人不多,大多穿着臃肿的棉衣或雨衣,行色匆匆。偶尔有挂着外地牌照、溅满泥浆的卡车轰隆隆驶过,卷起一片泥水。街边的小店,门脸陈旧,玻璃上蒙着一层水汽,里面光线昏暗,货架上摆着些落满灰尘的、过期的零食、廉价的日用品和粗糙的农具。孙阳低着头,沿着屋檐走,目光快速而隐蔽地扫过街道两侧,留意着每一扇门窗后、每一个巷子口、每一个看似无所事事、却又在暗中打量行人的身影。没有发现明显的异常,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若有若无,如同附骨之疽,始终萦绕不去。是“园丁”的人?是边防的眼线?还是本地人对陌生面孔本能的警惕?他分不清,只能加倍小心。
他按照清单,走进一家看起来最不起眼、货品也最杂的小卖部,用带着一点生硬的、模仿来的当地口音,购买了一些压缩饼干、罐头、盐、糖、打火机、蜡烛、电池等零碎东西。老板是个满脸褶子、叼着旱烟袋、眼神浑浊的老头,对孙阳的到来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机械地算账、收钱、找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孙阳稍稍松了口气,但心里的弦,依旧绷得紧紧的。
就在他提着两大袋东西,准备离开小店,去下一家采购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街对面,那家挂着“回春堂”老字号、门面比旁边小店稍大、但也同样陈旧的中药铺。铺子门开着,里面光线昏暗,隐约能看到一排排深色的、贴着标签的药柜,空气里弥漫着浓郁、苦涩的草药味。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袖口磨破、还打着补丁的、老式深蓝色中山装、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人,正背对着门口,站在柜台前,似乎在与柜台后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伙计说话。
孙阳的脚步,微微一顿。这个老人的背影,给他一种极其模糊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不是具体的容貌,而是那种身形、姿态、尤其是那种……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却又刻意融入的、难以言喻的气质。像是一把藏在破旧刀鞘里的、依旧锋利的、见过血的军刀。他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老人似乎感觉到了背后的目光,缓缓地、有些吃力地转过身来。一张布满岁月风霜、如同被刀刻斧凿过的、沟壑纵横的脸,出现在孙阳的视线中。花白的短发,剃得很短,近乎板寸,根根硬茬。脸颊瘦削,颧骨高耸,嘴唇干裂,下巴上稀稀拉拉地长着些灰白的胡茬。最醒目的,是左脸颊上,从眼角一直斜划到嘴角的一道深深的、暗红色的、蜈蚣般的狰狞疤痕,几乎将半张脸都撕裂了,让他整个面容看起来有些扭曲、可怖。但他的眼睛,虽然浑浊,眼白泛黄,布满了血丝,但偶尔转动时,会闪过一丝极其锐利、如同鹰隼般的、与他佝偻的身形和破旧的衣着完全不符的、冰冷的光芒。那光芒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又被浑浊和疲惫所取代。
老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左手的袖管,空空荡荡,用一根黑色的、磨损得很厉害的、似乎是用武装带改成的束带,紧紧地扎在肩头。他右手里,提着一个印着红色十字的、老旧的帆布医药包,里面鼓鼓囊囊的,看样子装了不少东西。
是他!那个在通古斯边境小镇医院里,给他们治疗、绰号“乌鸦”的神秘俄裔医生!那个沉默寡言、手法利落、要价不菲、但医术高超、对枪伤刀伤、冻伤中毒、甚至一些“非正常”创伤都有独特处理的、有“前克格勃背景”的老家伙!他怎么会在这里?在秦岭深处这个鸟不拉屎的边境小镇?是巧合?还是……跟踪?
孙阳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但脸上却竭力保持着平静,甚至露出一点对陌生老人的、带着距离感的、礼貌性的、略带好奇的打量。他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不能对视,不能停留,必须像任何一个偶然路过的、对本地老人有点好奇的、但又不愿多事的陌生人一样,自然地移开目光,然后离开。
然而,就在孙阳准备收回目光,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转身离开的瞬间,那个独臂老人,似乎是无意地,也抬头,朝着他这个方向瞥了一眼。两人的目光,在湿漉漉的、弥漫着草药的苦涩气息和煤烟味的、灰蒙蒙的空气里,短暂地、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
老人的眼神浑浊,疲惫,没有任何情绪,像一口深不见底的、被遗忘了无数年的、布满青苔的枯井。他看了一眼孙阳,又看了一眼孙阳手里的两大袋东西,然后,极其自然地、缓慢地、移开了目光,仿佛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街景,一个普通的、采购了东西准备离开的外地人,完全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但就在他目光移开、身体微微转动、准备继续与柜台里的伙计说话的刹那,孙阳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个声音。一个极其微弱、极其沙哑、仿佛从喉咙深处摩擦出来、又被周围嘈杂的雨声、脚步声、远处卡车的轰鸣声所掩盖的、几乎听不清的、模糊的、低语般的音节。那声音,不是汉语,不是俄语,不是任何孙阳熟悉的语言,而是一种……带着某种奇特的、类似喉音和摩擦音的、断断续续的、如同暗语般的、他完全听不懂的、短促的音节。
但紧接着,就在孙阳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老人只是在自言自语、发出无意义的喉音时,老人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几乎看不见地,动了一下,用极其标准、但压得极低的、带着浓重斯拉夫口音的、生硬的汉语,吐出了几个字。声音依旧很轻,很模糊,但这次,孙阳听清了。
“山里的雪豹,不该下山。猎人的枪,还没撤。”
山里的雪豹,不该下山。猎人的枪,还没撤。
这句话,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猝不及防地劈进孙阳的脑海,让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凝固了。什么意思?警告?威胁?试探?还是……提醒?
雪豹,是秦岭深处最神秘、最珍稀、也最危险的猛兽之一,行踪诡秘,独来独往,是顶级掠食者。猎人,自然是指持枪的、追踪、猎杀雪豹的人。这句话的表面意思,是雪豹不该离开安全的深山,因为山下的猎人还没撤走,随时可能开枪。但放在此时此刻,放在他和这个神秘的、独臂的、有着“前克格勃”背景的、“乌鸦”医生身上,这句话的含义,就变得极其微妙,甚至可以说是……惊心动魄了。
“山里的雪豹”,指的是他们这些躲在秦岭深处的、如同雪豹一样隐秘的、逃避追捕的“猎物”?“不该下山”,是说他们不该冒险离开基地,来到这个小镇?“猎人的枪”,指的是“园丁”?还是黑鳞社?或者是其他追捕他们的势力?“还没撤”,意味着追捕者不仅没有放弃,而且很可能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正在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如同爆炸的碎片,在孙阳的脑海中飞溅。是警告!这绝对是警告!这个“乌鸦”医生,不仅认出了他,而且知道他们的处境!他知道他们在被追杀!他知道“猎人”没走!他特意等在药铺,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