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贡院灯火与笔底乾坤(1/2)
会试开考那日,天还未亮,贡院外已挤满了举子。苏砚秋穿着簇新的蓝布襕衫,怀里揣着苏砚兰绣的平安符,混在人群里,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与翻书声。月台上的灯笼还亮着,映得“贡院”两个金字泛着冷光,朱漆大门前,兵丁手持长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个入场的举子。
“解衣查验!”兵丁的喝声刺破晨雾。举子们依次解开衣襟,露出里面单薄的内衣,连鞋底都要翻过来检查——防止夹带舞弊。苏砚秋看着前面的举子因袖中藏着片纸条被呵斥,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早把该背的内容记在心里,只带了笔墨和干粮。
走进贡院,青石板路被露水打湿,两旁的槐树枝桠交错,像搭起的绿色穹顶。引路的差役提着灯笼,照得“至公堂”的匾额忽明忽暗。苏砚秋被领到一间狭小的客房,房内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小桌,墙角堆着些干草,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尘土气。
“号军,给壶热水。”隔壁考房传来沙哑的声音。苏砚秋这才注意到每个考房外都站着个杂役,负责传递茶水炭火,称为“号军”。他也跟着叫了声,号军应声提着铜壶过来,壶嘴冒着白汽,倒在粗瓷碗里,水色浑浊,带着股铁腥味。
“这位相公是第一次来京城?”号军倒完水,闲聊了句,“看您面生得很。”
“是,来自青溪县。”苏砚秋点头,从包袱里取出馒头——这是他特意买的硬面馒头,耐饿。
号军“哦”了一声:“那可远着哩。今年的题听说偏难,前儿个有个江南举子,光看题就急得哭了。”
苏砚秋没接话,只将笔墨在桌上摆好。他知道,会试比乡试严苛百倍,不仅考经义,更重策论,要的是真才实学,而非死记硬背。
辰时三刻,梆子声响起,考题被差役用托盘送来。苏砚秋展开考卷,目光落在第一题上——“论语·为政篇”句解。这题不算难,他略一思索,便提笔写下,笔锋沉稳,不疾不徐。
写到策论时,他停住了笔。题目是“论边镇军饷与农桑之关系”,旁边小字注着“近年北境不宁,军饷日增,民力渐困,试述良策”。
苏砚秋眉头微蹙,这题看似谈军饷,实则问的是如何平衡国富与民强。他想起自家屯里的农户,一年辛劳大半缴了赋税,若再遇摊派,便只能卖儿鬻女;又想起徐阶说的北方大旱,粮价飞涨,边镇的士兵甚至有饿肚子的。
笔尖悬在纸上,他忽然想起那二十亩水田——稻子要长得好,既需充足的水肥,也需合理的疏密,过密则荒,过疏则歉。治国亦然,既要保障军饷以安边,也要体恤农桑以养民,需得找到那个“度”。
“民为水,军为舟,水足则舟稳……”他写下第一句,思路渐渐清晰。他主张在边镇推行军屯,让士兵闲时耕种,既减少军饷开支,又能增产粮食;同时在中原推广新的耕作法,提高亩产,让百姓在缴纳赋税之余,仍有余粮。他甚至详细列出了几种适合北方种植的耐旱作物,如谷子、高粱,还有改良土壤的法子。
写得兴起时,窗外已下起雨来。雨点打在考房的苇席上,“沙沙”作响,像在给他伴奏。苏砚秋浑然不觉,只觉得笔底的文字像田里的稻穗,一串串往外涌,从经义到实例,从古代到当下,字字都透着田间地头的实感。
傍晚收卷时,苏砚秋才发现手指已冻得僵硬——考房里没有炭火,春寒浸骨。他搓了搓手,看着考卷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心里竟有种秋收后的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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