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江心雾起谪仙语(1/2)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江心这一叶扁舟,仿佛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孤岛。前一刻还是星河璀璨,下一刻,浓郁的、带着湿冷寒意的江雾,便毫无征兆地从水面升起,如乳白色的潮汐,瞬息间吞噬了月光与星光,也将两岸连绵的山影彻底抹去。船头悬挂的那盏气死风灯,努力晕开一团昏黄的光圈,却也只能照见船头丈许之地,光线之外,是翻滚不休、深不见底的迷蒙。
林烨从浅寐中惊醒,猛地坐起,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这雾来得太诡异,太迅疾,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近乎人工造景般的突兀感。他下意识地伸手探向怀中,那里贴身藏着一枚来自未来的、早已能量耗尽的定位器残片,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却无法驱散心头陡然升起的不安。他穿越至此,与诗仙李白江上同游已近一月,早已习惯了古人的舟车劳顿与自然变幻,但今夜这雾,让他久违地感到了自身与这个时代的隔膜,以及一种被未知窥视的寒意。
“先生?”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望向船头那个稳坐如山的身影。
李白并未回头,依旧保持着凭栏远眺——尽管此刻并无远物可眺——的姿态。他提起朱红色的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喉结滚动,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酒香混合着水汽,在清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慌什么?”李白的声音带着酒后的微醺与特有的疏狂,在这密闭般的雾境里显得格外清晰,“天地呼吸,吐纳成雾,再正常不过。倒是你小子,心绪不宁,可是被这方寸之间的迷障所困?”
林烨定了定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深吸了一口湿冷的空气,走到李白身侧坐下:“非是畏惧,只是觉此雾沛然莫之能御,仿佛将你我与红尘俗世彻底隔绝,一时……恍然。”
“隔绝?恍然?”李白轻笑一声,又将酒葫芦递向林烨,“此乃天赐之静室,正好悟道。世间羁绊,何尝不似这漫天大雾?肉眼凡胎,困于其中,便以为失了方向,迷了归途。可你若能跳脱出去,如我辈观物,雾也好,晴也罢,不过是江上之景,心中之影罢了。”
他随手拍着船舷,击打出不成调的节拍,曼声吟道:“‘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世人皆赞此句开阔,却不知写此句时,我心亦有迷雾。然则,心随流水,意纵长空,迷雾自散。林烨,你诗才敏捷,见解独到,然落笔之时,是否有时仍觉滞涩,仿佛有层薄雾隔在你与你要描绘的物象之间?”
林烨心中一震。这正是他近来最大的困惑。他凭借远超时代的诗词储备和理论,能在与李白的唱和中不落下风,甚至时常以奇诡的现代视角让诗仙啧啧称奇。但当他独自尝试创作,尤其是描绘眼前真实的荆楚风物时,总感觉词不达意,缺乏一种浑然天成的“气韵”。他知道什么是好的,却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无法真正触摸到那个核心。
“先生明鉴。”林烨坦然承认,“学生总觉得……隔了一层。”
“因为你还在‘看’,而未真正‘入’。”李白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浓雾,落在无尽远方,“你以目观物,析其肌理,辨其色彩,甚至能引经据典,比拟精妙。但这如同隔岸观火,只见其形,不感其热。我辈作诗,需以神遇,而非目视。譬如这江雾,你只觉其寒湿迷蒙,心生警惕。你可曾感到它如情人之手,抚摸山峦的缠绵?可曾听到它吞噬万籁时,那无声的咆哮?可曾想过,它或许是这大江一夜安眠的寝帐?”
一番话,如惊雷炸响在林烨脑海。现代教育教会他分析和解构,却很少教导他如何去“融入”和“感受”。李白的“以神遇”,是一种全然投入的、主客交融的审美体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