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江心雾起谪仙语（2/2）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苍凉而略显破碎的楚地民歌腔调，穿透浓雾，隐隐约约地飘了过来。那歌声断断续续，听不真切歌词，但那旋律中蕴含的、属于这片古老土地的悲欢与生命力，却如同带着倒刺的钩子，瞬间抓住了人的听觉。

“哈！妙极！”李白猛地一拍大腿，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正说此雾，便闻天籁！此乃楚音，屈子遗响！林烨，你听这歌声，破雾而来，是不是像极了这大江的脉搏？像不像千年之前，湘夫人寻觅舜帝时，那徘徊不去的哀怨所化？”

他兴奋地站起身，在狭窄的船头来回踱步，衣袂在雾气中翻飞，如同谪仙欲乘风归去。那飘渺的歌声，与眼前无尽的迷雾，还有李白口中吟诵出的屈原辞赋片段，奇异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艺术张力。

林烨福至心灵，此前关于“隔”的困惑，在这一刻仿佛被这混合的意象瞬间冲垮。他不再去“分析”雾、歌声和楚辞，而是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种奇异的氛围里。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雾气拂过面颊的湿润，听着那若隐若现的古老歌谣，脑海中浮现的不是文字，而是流动的画面与奔涌的情感。

他猛地睁开眼，抓起手边记录李白语录的纸笔，就着昏黄的灯光，笔走龙蛇：

“雾锁大江如太古，楚声裂帛自沉沦。谪仙醉泼星斗碎，赚得蛟龙吟未真。”

他将诗中最亮眼、最具想象力的“谪仙醉泼星斗碎，赚得蛟龙吟未真”两句，以无比笃定、近乎预言般的口吻率先吟出。

李白踱步的身影骤然停下，霍然转身，目光如电，紧紧盯着林烨。他脸上那种惯常的、带着几分戏谑和欣赏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混合着震惊、探究乃至一丝凝重的神情。船舱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谪仙醉泼星斗碎……赚得蛟龙吟未真……”李白缓缓重复着这两句，每一个字都嚼得很重，“好一个‘赚’字！好一个‘吟未真’！你小子……此句非纯是才气，倒似……倒似你早已窥见老夫醉后欲以江水为墨，泼洒星斗，连那深潜的蛟龙都被惊动，却只敢发出模糊不清的吟啸……此等气象，此等狂想……”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中的意味已然不同。这不再是老师对优秀学生的赞赏，更像是一种对等的、甚至带着些许忌惮的审视。林烨身上那种超越年龄、超越阅历的、仿佛能洞悉他内心深处最狂放想象的“先知”感，在这一刻强烈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