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沈文彦,是他最想杀的人(1/2)

陈寄雪又叮嘱了院里丫鬟几句,才起身离开。

夏日午后,蝉鸣聒噪。

屋内有些闷热。

程央宁在竹榻上小憩,浅夏手中执着一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摇着。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院落再次传来争执声,将她从浅眠中惊醒。

似乎听到了“卫季宣”的名字。

程央宁眼眸睁开,睡意全无。

卫季宣?

梦中,此人颇有才华,若能得遇机缘,科考入仕,前途不可限量。

只可惜,士农工商,等级森严,纵是皇商沈家,在真正的士人眼中亦属末流。沈文彦为附庸风雅,充作才子,私下寻了颇有文名的寒门学子卫季宣为其代笔捉刀。

而卫季宣家中仅有一个瞎眼养父,病重缠身,需银钱医治,只得忍气吞声,受其盘剥。

沈文彦更是时常以银钱相要挟,吊着他,令他难以脱身专心备考。

后来,沈氏夫妇意外身故,沈文彦得势,愈发肆无忌惮,也懒得再装什么风雅,对卫季宣更是弃如敝履。

最终,卫季宣被磋磨的科考无望,养父亡故后,此人便如人间蒸发般不知所踪,实在是可惜。

程央宁悄然起身。

浅夏被夏日困意席卷,脑袋一点一点的,团扇差点落地。

听到榻上动静,她猛地惊醒,揉了揉惺忪睡眼,忙问道:“小姐是要起身吗?”

程央宁神色平静,理了理微皱的裙裾,淡淡道:“屋里有些闷,我出去随意走走,透透气。”

浅夏连忙跟上。

程央宁寻了个沈府丫鬟带路,从侧门出去。

沈从安的亲弟弟沈从行一家,如同吸血虫般紧紧依附长房。

沈氏夫妇膝下只有一女,出嫁后,为图清静,搬来浔州定居。沈从行一家死活跟了过来,硬是将宅子买在了紧邻长房的位置。

两家后院几乎相连,门口都挂着“沈府”的牌匾,外人难以分辨。

沈从行一家不事生产,全仰仗长房接济和利用长房的名头行事,时常惹是生非,令沈氏夫妇不胜其烦。

两人刚走近侧门,便听到巷弄里传来一阵推搡呵斥之声。

身着青布长衫的年轻男子,被两个小厮推搡着。

其中一个小厮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滚远点!沈府也是你能随便闯的?我们公子没空见你。”

青衫男子手中握着一卷文稿,被推得一个踉跄,文稿散落一地。

他弯下腰,在一片狼藉中将纸张拾起,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

收拾好文稿,青衫男子直起身,忽然对上一道视线。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怔。

阳光照亮他的面容。

面容清俊,五官轮廓分明,眉宇间带着一股书卷清气。身形颀长,虽青衫旧损,但背脊挺得笔直,自有一股不容折辱的清高气度。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瞳孔颜色偏浅,像是山涧清泉,干净清澈。

卫季宣没料到这处有人,朝她轻颔首,抱着文稿转身离去。

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公子请留步。”

卫季宣脚步顿住,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少女身上,拱手一礼。

“不知小姐唤在下何事?”

程央宁从袖中取出锦缎荷包,扔到他怀里。

荷包入手沉甸甸的,远超寻常银两的重量,让他手臂微微一沉,脸上浮现出被冒犯的窘迫,声音也带上几分急切。

“在下与小姐素昧平生,岂能平白收受如此重金?”

程央宁直言:“我不是白给你的。”

卫季宣一怔,眼中疑惑更甚:“小姐这是何意?”

“我和沈文彦一样,是个商人,商人除了逐利,更重投资的眼光。”

她目光落在卫季宣怀中文稿上,意有所指,“我听过你的一些事,也略知你的处境。我觉得,你有这个价值。”

“你这样的人,不该被埋没在蝇营狗苟的琐碎银钱里,更不该被区区小人扼住咽喉。”

“你需要银子安身立命,救治至亲,更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专心向学,以备明年的科考。”

“这些,我都可以给你。”

她看着他:“而我所求的,不过是你心无旁骛,学有所成。他日你若能金榜题名,步入仕途,这份香火情,便是我今日的投资。”

卫季宣握着手中沉甸甸的荷包,指尖颤抖。

他何尝不想要银子?

为沈文彦代笔捉刀这一年多,受尽屈辱不说,对方还屡屡以各种借口拖延酬金,每次都在他快要绝望时,才施舍般给一点,如同吊着濒死之人的一口气。

更可恶的是,沈文彦还曾污蔑他在学堂作弊,断了他正经求学的门路,使得浔州城内稍有头脸的学馆都不敢收他,他只能靠替人抄书勉强度日,还要时时担心沈文彦的刁难。

文人风骨固然重要,可亟待救治的养父,也重要。

程央宁见他犹豫,又道:“若你愿意,我可以安排你入京,进入国子监求学。”

卫季宣浑身一震。

国子监!

那是天下学子梦寐以求的最高学府!

他眼中光芒只一闪,便迅速黯淡下去,声音沙哑:“多谢小姐厚爱,只是家父年迈体弱,目不能视,且重病缠身,实在经不起长途颠簸,他不愿离乡背井。”

程央宁并未强求:“既然如此,你且安心在浔州备考,至于其他的,你无需担心,日后不会再有沈文彦之流,敢来欺辱于你。”

卫季宣攥住荷包,拱手道:“小姐大恩,在下没齿难忘,日后定不负小姐期望。”

他直起身,犹豫片刻:“敢问小姐芳名?他日若有所成,在下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程央宁笑容清浅:“待你日后到了京城,自会知晓我是谁。”

卫季宣抱着文稿和荷包,转身离开,背脊挺得比来时更直了几分。

程央宁看着他的背影。

这等身负才学却又深陷绝境的寒门学子,自尊心极强,单纯的施舍只会适得其反。

这点银子,对她而言不过九牛一毛,若能换来一个未来可能位极人臣的才子忠心,实在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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