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涟漪与暗礁(1/2)

金州陷落的消息,经过几日辗转,终于如同投入不同池塘的石子,在各方激起了迥异的涟漪。

南京,原弘光皇宫,现为振明军江南行辕的殿宇内,气氛肃穆而压抑。陈子龙、沈文渊、孙铭(已奉调从真定前线秘密返回述职),以及从武昌赶来的陈忠,分坐两侧。主位空悬,但案几上摊开的文书和那幅巨大的舆图,无不昭示着即将进行的决策分量。

“……金州殉国将士,忠勇可昭日月。”陈子龙的声音低沉,手中捏着一份刚刚誊抄、墨迹未干的简报,上面只有冰冷的数字和结论,“李九成将军以下,三千余将士,据信仅极少数散脱,余皆战殁。然,据北边细作及海上零散回报,金州守军最后时日,予敌重创,尤其以火攻烟熏之法,毁地道数条,毙伤敌工兵及精锐数百。济尔哈朗所部伤亡合计恐不下万人,其所谓‘靖远’之师,锐气已折,短期无力大举南图。”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此乃血换来的时间。辽东清军主力被拖在辽南四月有余,山西、陕西姜镶、孟乔芳部为策应辽东,对真定压力始终未臻极限,使我真定防线得以稳固,新兵轮训、物资囤积未受大扰。金州将士,以孤城残兵,为我全局赢得了最宝贵的喘息之机。其功,不在斩将夺旗之下。”

沈文渊接口,语气冷静务实:“然金州终究是丢了。辽东海上,我们失去了最前沿的支撑点。黄得功将军舰队袭扰效果将大打折扣,辽东难民南逃通道亦将更为艰难。下一步,辽东方向,是继续维持海上压力,还是暂时收缩,集中力量?此其一。金州陷落,消息传开,对江南人心、对新政推行,难免有负面影响,需及早应对,此其二。”

孙铭一身风尘,闻言抱拳道:“王爷,诸位大人。末将从真定来,金将军让末将转禀:真定防线稳固,士卒求战心切。清军久攻不下,士气已堕。若辽东压力暂缓,济尔哈朗部修整后可能西调,或加强山西方向,或直接投入真定战场。我军应早做打算,是趁其疲敝,先发制人?还是依托工事,继续消耗?”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到了坐在侧首、一直沉默倾听的陈忠身上。他代表着武昌,代表着林慕义此刻的意志。

陈忠缓缓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先点金州,然后向西划过,停在真定,又向南移,掠过黄河,最终落在南京、武昌,以及广阔的东南沿海。

“王爷有令。”陈忠开口,声音平稳,“金州之事,痛甚,然不可乱我全局方略。辽东方向,海上袭扰不可停,但目标需调整。黄得功将军舰队,不必再执着于接济或靠近辽南海岸。转向渤海湾口及登莱外海,与郑成功部形成呼应,专事打击清廷南北海运粮船、兵船,遮断其海上联络。同时,散布消息,言我将大举登陆复州、盖州,或直捣天津,使济尔哈朗乃至多尔衮,时刻不敢放松海防,兵力被迫分散。”

他手指移到真定:“真定方向,金声桓将军所部,稳守之余,可择机发起一次旅级规模的反击,目标不求占地,旨在进一步疲惫、消耗当面之敌,并试探清军虚实。若敌援将至,则见好即收;若敌确已力疲,则可扩大战果。具体时机,由金将军临机决断。”

最后,他的手指重重按在江南沿海:“江南,乃根本之地。金州之失,固然令人痛心,但更要让人看到,我们在其他方向,正在赢得什么。‘护商船队’首航琉球成功,利税已初步入库,此事要大书特书,让参与海贸的士绅商贾得到实惠,让观望者眼热。南京新政,‘摊丁入亩’试点虽有阻力,但初步清丈已见成效,官府手中田亩实数增加,无地少地百姓负担减轻,此乃收拢民心、巩固根基之实政,必须坚定不移推行下去!”

他环视众人:“王爷之意,非常明确:陆上,以真定为铁砧,继续消耗清军主力,同时加速整训新军。海上,以袭扰遮断为利刃,割裂清廷沿海联络,迫其分兵,并为将来更大行动积累经验、锻炼水手。江南,以新政与海贸为根基,夯实财力、人力、物力。金州之血,不能白流。它应该让我们更清醒,更坚定,知道未来的路在哪里,该怎么走。”

殿中一片寂静,只有陈忠沉缓的声音在回荡。这是一套完整的、立足于长远和全局的战略应对。不因一城之失而冒进,也不因一时之痛而退缩,而是将悲痛转化为更加清醒、务实的力量。

“陈总管,”陈子龙沉吟道,“金州殉国将士抚恤、褒扬之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