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寒灯泣血(1/2)
长安夜鬼行
第一章 寒雨入冥宅
贞元十七年,秋。
长安连日淫雨,如泣如诉的雨丝将朱雀大街浇得泥泞不堪,青石板缝里渗出的寒气混着腐烂落叶的腥气,钻进每个过路人的衣骨。李峰背着半旧的书箧,油纸伞的伞骨被狂风折了一角,冰冷的雨水顺着肩头滑落,浸透了内里的粗布襦衫。他刚从江南赴京赶考,囊中羞涩,又逢这场连绵秋雨,寻遍西市周遭的客栈,不是客满便是价高得令人咋舌,直到暮色四合,才在一个卖炭翁的指引下,找到这座位于延寿坊角落的空宅。
“后生,那宅子空了三年,你当真要去?”卖炭翁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忌惮,“前两年有个绸缎商不信邪,带着家眷住进去,没出半月,就全家疯癫,最后竟一夜之间全都投了井……”
李峰彼时又冷又饿,只当是老者迷信,拱手谢过便提着灯往空宅走去。延寿坊本就是长安旧坊,多是废弃的老宅子,越往深处走,周遭的人声越是稀薄,只剩下雨水敲打树叶的“簌簌”声,以及自己踩在泥泞里的“啪嗒”声。那空宅坐落在巷子尽头,朱漆大门早已斑驳脱落,露出底下腐朽的木色,门环上锈迹斑斑,缠绕着几缕干枯的蛛网,门楣上“崔府”两个字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只剩隐约的轮廓。
推开门时,“吱呀”一声巨响,像是沉睡多年的巨兽被惊醒,门轴转动的摩擦声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刺耳,惊飞了门檐下栖息的几只黑羽乌鸦,乌鸦的哀鸣划破夜空,更添几分诡异。庭院里杂草丛生,半人高的狗尾草在风雨中摇曳,像是无数双伸出的手,几株枯败的海棠树斜斜地立着,光秃秃的枝桠扭曲缠绕,如同死人僵硬的手臂。正屋的窗户纸早已破损不堪,风一吹,“哗啦”作响,灯光透过破洞照进去,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竟像是有人在里面走动。
李峰强压下心头的一丝寒意,提着油灯迈步走进正屋。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胭脂水粉的甜腻气息,那气息在阴冷的空气里发酵,变得格外刺鼻。厅堂正中摆放着一张腐朽的八仙桌,桌面上布满裂痕,积着厚厚的灰尘,几只肥硕的老鼠从桌下窜过,“吱吱”的叫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靠墙的太师椅上,铺着的锦缎早已褪色发黑,边角腐烂卷曲,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
他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放下书箧,点燃了随身携带的蜡烛,微弱的烛光勉强照亮了周遭几尺的范围,更远的地方则陷入无边的黑暗,仿佛蛰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李峰拿出干粮,就着冷冽的雨水啃了几口,腹中的饥饿稍稍缓解,可身上的寒意却越来越重,即便裹紧了襦衫,也依旧觉得有刺骨的冷风从四面八方钻进来,吹得烛火不停摇曳,光影变幻间,竟像是有黑影在黑暗中窥探。
夜半时分,雨势渐小,可屋内的寒意却愈发浓重。李峰睡得正沉,忽然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惊醒。那脚步声很轻,“嗒、嗒、嗒”,像是女子穿着绣鞋踩在青石板上,从厅堂的另一端缓缓走来,声音越来越近,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仿佛走路的人刚从水里出来。
他猛地睁开眼,蜡烛早已燃尽,屋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勉强能看清屋内的轮廓。脚步声停在了他的面前,一股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那甜腻的胭脂味变得愈发浓烈,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李峰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只觉得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盯着自己,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无尽的空洞和怨毒。
他缓缓抬起头,借着微弱的月光,隐约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立在面前。她穿着一身褪色的大红襦裙,裙摆湿漉漉的,滴着冰冷的水珠,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发丝上还挂着水珠,垂在胸前。她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到一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脖颈,脖颈上有一道细细的红痕,像是被绳索勒过。
“你是谁?”李峰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双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的书箧。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周身的寒气越来越重,吹得李峰的头发都微微飘动。过了许久,她才缓缓抬起头,一张惨白的脸渐渐显露在月光下——眉毛细长,眼尾上挑,本该是一张极美的脸,可脸色却白得像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是诡异的青紫色,双眼空洞无神,眼白居多,瞳孔却小得像针尖,眼角还挂着两行血泪,血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发出“嗒嗒”的轻响,落地之处,竟泛起一圈黑色的水渍,像是能腐蚀地面。
李峰吓得浑身发抖,牙齿不停打颤,想要尖叫,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要起身逃跑,可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缓缓伸出手。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却长得惊人,泛着青黑色的光泽,指甲缝里还嵌着些许泥土和血丝,朝着他的脸颊缓缓靠近。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脸颊的那一刻,李峰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蔓延至全身,像是有无数条冰冷的小蛇钻进了血脉里,冻得他几乎失去知觉。女子的手指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冰冷的痕迹,随后,她缓缓低下头,凑到李峰的耳边,用一种极其沙哑、冰冷的声音低语,那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带着无尽的怨毒和不甘:“找……找我的脸……”
话音落下,女子的身影忽然变得透明起来,像是被风吹散的烟雾,渐渐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那股浓重的胭脂味和血腥味,以及地上那几滴黑色的水渍。与此同时,李峰身上的束缚也消失了,他猛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湿了全身的衣衫,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跳出胸腔。他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冰冷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挥之不去。
天快亮时,李峰才勉强镇定下来,他不敢再停留,胡乱收拾好书箧,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崔府。清晨的雨水依旧冰冷,他沿着巷子狂奔,直到跑到人声鼎沸的朱雀大街,看到来往的行人,那颗狂跳的心才稍稍安定。他回头望了一眼延寿坊的方向,那座空宅隐在晨雾和雨水中,显得格外阴森可怖,仿佛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随时准备吞噬一切靠近它的人。
第二章 鬼影缠身
李峰不敢再回崔府,也不敢再在西市周遭停留,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在长安城里漫无目的地游荡,脑海里反复浮现着昨夜那个女鬼的模样,以及她那句诡异的低语:“找……找我的脸……”
他找了个避风的屋檐下休息,想起卖炭翁说的话,心中愈发后怕。那个绸缎商全家疯癫投井,难道也是被这个女鬼所害?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被困在崔府?又为什么要让自己找她的脸?一连串的疑问在脑海里盘旋,让他心神不宁。
正午时分,雨终于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驱散了些许寒意。李峰腹中饥饿难忍,拿出仅剩的几文钱,在街边的小摊上买了两个胡饼,刚咬了一口,就看到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老道士迎面走来。那老道士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锐利,路过李峰身边时,忽然停下脚步,眉头紧锁地盯着他,神色凝重。
“后生,你近日是不是接触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老道士的声音苍老却有力,带着一丝威严。
李峰心中一惊,连忙放下胡饼,拱手道:“道长何出此言?”
老道士指了指他的脸颊,沉声道:“你脸上萦绕着一股浓重的阴气,印堂发黑,眼底有血丝,显然是被邪祟缠身,若不及时化解,不出三日,必定性命难保。”
李峰闻言,浑身一震,连忙将昨夜在崔府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道士,言语间满是恐惧和无助。
老道士听完,捋了捋胡须,神色愈发凝重:“那崔府我倒是略有耳闻,三年前,崔家有个小姐名叫崔怜月,容貌绝美,擅长琴棋书画,本是许配给了吏部侍郎的公子,可就在出嫁前夜,却忽然失踪了,遍寻无果。没过多久,有人在崔府的枯井里发现了她的尸体,尸体浑身湿透,脖颈上有勒痕,脸上的皮肤竟不知被什么东西刮去了,血肉模糊,死状极惨。官府查了许久,也没能查出真相,此事便不了了之,崔家之人也因为害怕,举家迁走,那宅子便空了下来。”
“脸上的皮肤被刮去了……”李峰喃喃自语,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女鬼眼角的血泪,以及她那句“找我的脸”,心中顿时明白了什么,“道长,那女鬼难道就是崔怜月?她让我找她的脸,是什么意思?”
“想必是她含冤而死,魂魄不得安息,被困在崔府,而她的脸,或许就是解开她死亡真相的关键。”老道士叹了口气,“她昨夜没有害你,只是让你找她的脸,说明她并非恶鬼,只是有冤要申。可邪祟缠身,终究凶险,你若想活命,要么立刻离开长安,从此不再回来,要么,就帮她找到脸,化解她的怨气,让她得以安息。”
李峰沉默了。他寒窗苦读十年,只为赴京赶考,若是就此离开,十年心血便付诸东流,他不甘心。可若是留下来,帮崔怜月找脸,又要面对那凶险的女鬼,以及未知的危险,他心中难免恐惧。
老道士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从袖中取出一张黄色的符箓,递给李峰:“这张护身符你带在身上,可暂时抵挡阴气,保你一时平安。我再教你一句清心咒,危急时刻默念,可定心神。切记,若遇到那女鬼,不可与之硬抗,她虽有怨气,却并未完全堕入恶鬼之道,只要你真心帮她,她便不会害你。”
李峰接过符箓,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对着老道士深深一揖:“多谢道长指点,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罢了,皆是缘法。”老道士摆了摆手,“你好自为之,若有难处,可到城南的青龙观找我,我道号玄机子。”说罢,老道士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人潮中。
有了玄机子道长的护身符和清心咒,李峰心中的恐惧稍稍减轻了一些。他决定留下来,帮崔怜月找到她的脸,一来是为了保命,二来,也是同情她的遭遇,想要帮她沉冤得雪。
当天下午,李峰再次回到了延寿坊的崔府。有护身符在身,他走进庭院时,那种刺骨的寒意减轻了许多,空气中的胭脂味和血腥味也淡了不少。他提着油灯,小心翼翼地在庭院里搜寻,目光仔细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希望能找到与崔怜月的脸有关的线索。
庭院里依旧杂草丛生,枯败的海棠树在风中摇曳,显得格外凄凉。李峰走到那口传闻中绸缎商家眷投井的枯井边,井口被一块破旧的木板盖住,木板上布满裂痕,隐约能看到井里的黑暗。他小心翼翼地移开木板,点燃油灯,往井里照去。井很深,油灯的光芒只能照亮井口下方几尺的范围,再往下,便是无边的黑暗,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让人不寒而栗。
忽然,一阵阴冷的风从井里吹上来,吹得烛火不停摇曳,李峰只觉得浑身一冷,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油灯。他隐约听到井里传来一阵女子的啜泣声,那哭声很轻,带着无尽的悲伤和怨毒,顺着风传上来,钻进他的耳朵里,让他心神不宁。
“崔小姐,我知道是你,我是来帮你的,我会找到你的脸,帮你沉冤得雪。”李峰定了定神,对着井口轻声说道。
哭声渐渐停了,井里恢复了寂静,只有冰冷的风依旧不停地吹上来。李峰深吸一口气,继续在庭院里搜寻,他走到那几株枯败的海棠树旁,忽然发现其中一株海棠树的树洞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他伸手进去摸索,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他连忙将其拿出来,借着灯光一看,竟是一面铜镜。
铜镜的镜面已经有些模糊,边缘布满铜绿,镜背上雕刻着精美的海棠花纹,只是花纹上有许多划痕,像是被人用力刮过。李峰拿起铜镜,对着灯光仔细观察,忽然发现镜面的角落,似乎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那痕迹已经干涸,像是血迹。
就在他仔细观察铜镜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冰冷的气息,那甜腻的胭脂味再次变得浓重起来。李峰心中一紧,缓缓转过身,果然看到崔怜月的身影立在不远处。她依旧穿着那件湿漉漉的大红襦裙,长发披散,眼角挂着血泪,空洞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铜镜,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带着一丝激动,又带着一丝怨毒。
“镜……镜子……”崔怜月的声音依旧沙哑冰冷,指着李峰手中的铜镜,断断续续地说道。
李峰握紧了铜镜,鼓起勇气说道:“崔小姐,这面铜镜是你的吗?它和你的脸有什么关系?”
崔怜月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朝着他走来,她的脚步很轻,依旧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每走一步,地上都会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脚印很快就变得冰冷,泛着淡淡的黑气。她走到李峰面前,伸出那双青黑色的手,想要去拿铜镜,李峰下意识地将铜镜递了过去。
崔怜月的指尖触碰到铜镜的那一刻,铜镜忽然发出一阵微弱的光芒,随后,镜面之上,竟缓缓浮现出一张女子的脸庞。那是一张极其绝美的脸,眉毛细长,眼尾上挑,肌肤白皙,唇红齿白,正是崔怜月生前的模样。可没过多久,镜中的脸庞忽然变得扭曲起来,脸上的皮肤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刮去,血肉模糊,露出底下惨白的骨头,看得李峰心惊胆战,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找……找刮我脸的人……”崔怜月的声音变得愈发凄厉,血泪顺着脸颊滑落得更快,周身的阴气也变得愈发浓重,庭院里的杂草疯狂地摇曳起来,枯败的海棠树枝桠“咔嚓”作响,像是要断裂一般。
李峰只觉得浑身冰冷,护身符在胸口微微发烫,抵挡着周遭的阴气。他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对着崔怜月说道:“崔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凶手,帮你找回你的脸,让他血债血偿。”
话音落下,崔怜月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周身的阴气也淡了许多,她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感激。随后,她的身影再次变得透明,渐渐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那面铜镜,以及地上湿漉漉的脚印。
李峰拿着铜镜,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经卷入了一场三年前的冤案之中,而那个刮去崔怜月脸的凶手,或许就在长安城里,甚至可能就在他的身边。
第三章 血色线索
接下来的几日,李峰一边在崔府附近搜寻线索,一边打探三年前崔怜月失踪案的消息。他发现,关于崔怜月的死,长安城里的人大多只是听说过,却知之甚少,官府对此案也讳莫如深,不肯透露半点细节。显然,这起案子背后,或许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日,李峰来到西市的一家茶寮,想要从茶客的闲谈中打探一些消息。茶寮里人声鼎沸,座无虚席,几个茶客正围坐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神色诡异。李峰心中一动,找了个靠近他们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茶,假装喝茶,实则仔细听着他们的谈话。
“你们听说了吗?前几日,平康坊的一个妓女,半夜里被人发现死在了巷子里,死状极惨,脸上的皮肤被人刮得干干净净,血肉模糊……”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压低声音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恐惧。
“什么?竟有这种事?”另一个瘦高个男子惊道,“这已经是第三个了吧?前两个月,城南的一个丫鬟,还有上个月,东市的一个小贩,都是这样死的,脸上的皮肤被刮去,官府查了这么久,也没查出半点线索,真是邪门得很。”
“我看啊,这肯定是厉鬼作祟!”一个穿着长衫的书生模样的人说道,“说不定就是三年前崔府那个小姐的鬼魂,她死后脸被人刮去,所以就找那些无辜的人,刮去他们的脸,来弥补自己的缺憾……”
“别乱说!”络腮胡壮汉连忙打断他,“那崔府的小姐何等可怜,怎么会害无辜之人?我看啊,说不定是同一个凶手干的,那凶手肯定是个疯子,专门喜欢刮人的脸!”
几人的谈话还在继续,李峰却只觉得浑身发冷,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三个死者,都是被人刮去了脸上的皮肤,这和崔怜月的死状一模一样!难道,这些案子都是同一个凶手干的?那个凶手,为什么要刮去别人的脸?是为了掩盖什么,还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李峰再也坐不住了,他付了茶钱,匆匆离开了茶寮,朝着平康坊的方向走去。他想要去看看那个妓女的尸体,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平康坊是长安的风月之地,平日里人声鼎沸,歌舞升平,可今日却显得格外冷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恐惧的气息。李峰按照茶客所说的地址,找到了那个妓女死去的巷子。巷子很窄,两旁是高耸的院墙,阳光很难照进来,显得格外阴冷潮湿。巷子的角落里,还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血迹,血迹已经干涸,发黑发硬,周围围着几个捕快,正在勘察现场。
李峰远远地站在巷子口,不敢靠近,只能凭借着自己的目力,观察着现场的情况。他看到捕快们在地上仔细地搜寻着,时不时地低声交谈几句,神色凝重。忽然,一个捕快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小小的东西,递给了为首的捕头。李峰眯起眼睛,仔细一看,那东西竟是一枚银色的发簪,发簪的顶端雕刻着一朵海棠花,做工精美,只是花瓣上沾着一点暗红色的血迹。
海棠花发簪!李峰心中猛地一震,崔怜月最喜欢的就是海棠花,镜背上雕刻的也是海棠花纹,这枚海棠花发簪,会不会和崔怜月有关?会不会就是凶手留下的?
就在这时,为首的捕头似乎察觉到了李峰的目光,转头朝着他看来,眼神锐利。李峰心中一惊,连忙转身,快步离开了巷子,不敢再多做停留。
回到崔府,李峰将自己今日听到的消息和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崔怜月的鬼魂。此时,崔怜月的身影正立在厅堂的角落,听到李峰的话,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空洞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愤怒,眼角的血泪再次滑落,滴在地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地上的黑色水渍越来越多,周遭的阴气也变得愈发浓重。
“是他……是他……”崔怜月的声音变得极其凄厉,像是从喉咙里挤出的一般,“是柳言泽……一定是他……”
“柳言泽?”李峰一愣,“他是谁?”
“他是吏部侍郎的公子,是我原本的未婚夫……”崔怜月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伤和怨毒,“三年前,出嫁前夜,他来找我,说他不想娶我,想要退婚,我不肯,和他争执起来。他恼羞成怒,就动手打我,还用绳索勒住我的脖子,想要杀了我。我拼命反抗,抓伤了他的脸,他气急败坏,就用匕首,一点点刮去了我的脸,还把我的尸体扔进了枯井里……”
说到这里,崔怜月的情绪变得愈发激动,周身的阴气疯狂地涌动起来,厅堂里的烛火剧烈地摇曳,几乎要被吹灭,桌椅板凳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是要被阴气震碎一般。
“那枚海棠花发簪,是他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崔怜月继续说道,声音沙哑,“他一定是又杀人了,他每次杀人,都会留下那枚发簪,他是故意的,他是在挑衅,是在嘲笑我……”
李峰心中恍然大悟,原来柳言泽就是凶手!他不仅杀了崔怜月,刮去了她的脸,还在三年后,接连杀害无辜之人,同样刮去他们的脸,并且留下崔怜月的定情信物,显然是心理扭曲,享受这种杀人的快感,同时也是在侮辱崔怜月的鬼魂。
“崔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证据,揭穿柳言泽的真面目,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为你和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报仇雪恨。”李峰坚定地说道。
崔怜月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感激,周身的阴气也淡了许多。“谢谢你……”她的声音变得轻柔了一些,“柳言泽心狠手辣,而且他父亲是吏部侍郎,权势滔天,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被他发现。”
“我知道。”李峰点了点头,“我会小心的。只是,现在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想要揭穿他,恐怕不容易。”
崔怜月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他抓伤了我的脸,我也抓伤了他的脸,他的左脸颊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那是我留给她的印记。还有,他刮去我的脸之后,肯定把我的脸皮藏了起来,说不定,就在他的府里。另外,那枚海棠花发簪,是他的贴身之物,除了他,没有人会有那样的发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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