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长安鬼行(1/2)
长安鬼行
第一章 寒驿逢尸
大唐元和十三年,秋。
连绵的冷雨已经下了整月,把关中平原泡得泥泞不堪。李峰裹紧了身上半旧的青布长衫,靴底的麻绳早已被雨水泡得发潮,每走一步都带着沉甸甸的湿冷,泥水顺着靴筒往里灌,冻得他脚踝发麻。他是长安城里一名不起眼的抄书吏,因得罪了翰林院的主事,被打发去华州递送一份加急公文,这趟差事赶得急,又遇上这鬼天气,连个像样的驿站都难寻。
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破布,慢悠悠地罩下来,雨丝斜斜地打在脸上,又冷又黏。李峰眯着眼往前瞅,昏暗中忽然瞥见前方官道旁立着一处破败的驿站,木质的门楣早已腐朽,上面“望秦岭驿”四个大字被风雨侵蚀得残缺不全,只剩下“秦岭驿”三个字勉强可辨,漆皮剥落,露出底下发黑的木头纹理,像是死人脸上褪尽的肤色。
“总比在雨里淋着强。”李峰咬了咬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驿站的大门虚掩着,推开门时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雨夜里拉得极长,像是老鬼的哀鸣,震得他耳膜发紧。一股混杂着霉味、腐味和潮湿草木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指尖触到的门板冰凉刺骨,像是摸到了死人的骨头。
驿站里一片漆黑,只有门缝里透进几缕微弱的天光,勉强能看清大致轮廓。正中央是一间厅堂,几张破旧的木桌歪歪扭扭地摆着,桌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散落着几只破碎的陶碗,碗沿上还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又像是陈年的酒渍,在昏暗里透着诡异的光。墙角结满了蛛网,蛛丝上挂着湿漉漉的水珠,时不时滴落下来,“嗒、嗒”的声音,在空旷的厅堂里格外清晰,像是有人在暗处悄悄滴水,又像是鬼爪在轻轻叩击地面。
李峰从行囊里摸出火折子,“咔哒”一声吹亮,微弱的火苗跳跃着,映亮了他苍白的脸,也照亮了周围狰狞的阴影。那些蛛网在火光下扭曲变形,像是无数只黑色的手,要从墙角伸出来,将他缠绕吞噬。他紧握着火折子,心脏“怦怦”直跳,总觉得这驿站里不止他一个人,有什么东西正躲在暗处,用冰冷的眼睛盯着他,呼吸间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有人吗?”李峰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在厅堂里回荡,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回声,被黑暗揉碎了,再反弹回来,变得沙哑而诡异,像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在模仿他。
他不敢多待,只想找个干燥的地方凑合一晚,等天亮了再赶路。沿着厅堂两侧的走廊往前走,走廊两旁是一间间客房,房门大多敞开着,里面一片狼藉,被褥腐朽发霉,散落一地,墙角甚至有几只老鼠窜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吓得李峰浑身一僵。
走到走廊尽头,终于有一间客房的房门是关着的。李峰伸手推了推,房门纹丝不动,似乎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抵住了。他又用力推了几下,“哐当”一声,房门忽然被推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瞬间涌了出来,比厅堂里的味道浓烈数倍,直冲鼻腔,李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火折子的火苗剧烈地晃动起来,几乎要熄灭。李峰强忍着不适,举着火折子往里照去,眼前的一幕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冻结,连呼吸都停滞了。
客房里没有床铺,只有一堆杂乱的稻草,稻草上躺着一具女尸。
那女尸穿着一身褪色的襦裙,裙摆上沾满了泥泞和暗红色的污渍,料子看起来是上好的丝绸,只是早已腐朽不堪,多处破损,露出底下苍白的肌肤。她的头发散乱地铺在稻草上,乌黑的发丝间夹杂着几根白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遮住了大半张脸。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身体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皮肤依旧细腻光滑,甚至还透着一丝诡异的白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可那僵硬的姿态,又分明昭示着她早已死去多时。
李峰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女尸的手上。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却长得惊人,足足有三寸多长,呈暗紫色,尖端锋利如刀,像是淬了毒的鬼爪,指甲缝里还嵌着一些黑色的泥土,以及几根暗红色的毛发,不知是人的,还是动物的。
就在这时,火折子的火苗忽然“噗”地一声,灭了。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阴冷,包裹着李峰的全身。他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还有那“嗒、嗒”的滴水声,似乎更近了,就在他的耳边,冰冷的水珠滴落在他的脖颈上,顺着衣领往下滑,冻得他浑身发抖。
“嗬……嗬……”
一阵微弱的喘息声,忽然在他耳边响起。那声音沙哑而冰冷,像是从九幽地狱里传来的,带着浓重的腐朽气息,每一次喘息,都有冰冷的气流喷在他的脖颈上,让他汗毛倒竖。
李峰猛地屏住呼吸,缓缓抬起头,借着门缝里透进的微弱天光,他看到那具女尸,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
她散乱的头发缓缓滑落,露出了完整的脸庞。那是一张极其美丽的脸,柳叶眉,杏核眼,鼻梁小巧挺直,嘴唇是淡淡的樱粉色,五官精致得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可那张脸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瞳孔是浑浊的灰白色,没有任何神采,像是两口干涸的枯井,死死地盯着李峰。
她的嘴角,缓缓向上勾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那笑容僵硬而冰冷,嘴角咧得极大,几乎要扯到耳根,露出里面森白的牙齿,牙齿缝里还沾着一些暗红色的碎屑,像是未干的血迹。
“你……你是谁?”李峰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浑身的冷汗混着雨水,浸湿了长衫,冷得他浑身发颤。
女尸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从稻草上站了起来。她的动作僵硬而迟缓,像是提线木偶一般,每走一步,脚踝处都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客房里格外刺耳。她身上的襦裙拖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伴随着那诡异的脚步声,一步步朝着李峰逼近。
阴冷的气息越来越浓,李峰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浓烈的腐臭味,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脂粉香,两种味道混杂在一起,诡异而刺鼻,让人不寒而栗。他能清晰地看到,她苍白的肌肤上,渐渐浮现出一道道青黑色的纹路,像是蛛网一般,顺着脖颈,蔓延到脸颊,那双浑浊的灰白色瞳孔里,忽然泛起一丝诡异的红光,像是两团跳动的鬼火。
“救……救命!”李峰终于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客房外跑,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地上,膝盖磕在冰冷的木板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可他顾不上这些,连滚带爬地冲出客房,沿着走廊,朝着厅堂的方向狂奔。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咔哒、咔哒”,还有那沙哑的喘息声,以及衣料拖拽的“沙沙”声,像是催命的符咒,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他能感觉到,那股阴冷的气息,就在他的身后,几乎要贴到他的后背,冰冷的鬼爪,似乎随时都会抓住他的后领,将他拖回那间恐怖的客房,变成和那女尸一样的东西。
跑到厅堂门口时,李峰忽然脚下一绊,重重地摔在地上,火折子也掉在了一旁,滚到了墙角。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感觉后背一沉,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在他的身上,冰冷的气息瞬间包裹了他,那股刺鼻的腐臭味和脂粉香,再次涌入鼻腔,让他几乎窒息。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到那张苍白而美丽的脸,就在他的眼前,那双泛着红光的瞳孔,死死地盯着他,嘴角依旧挂着那诡异的笑容,长长的暗紫色指甲,缓缓地朝着他的脸颊伸了过来,尖端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不——!”李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眼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李峰缓缓地醒了过来。雨已经停了,天也亮了,一缕微弱的阳光透过驿站的门缝,照进厅堂里,驱散了些许阴冷。他浑身酸痛,尤其是膝盖和后背,像是被重物碾压过一般,浑身的冷汗依旧黏在身上,冷得他瑟瑟发抖。
他猛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厅堂里依旧一片狼藉,破旧的木桌,破碎的陶碗,还有墙角的蛛网,一切都和昨晚一样,可那股浓烈的腐臭味和脂粉香,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淡淡的霉味和潮湿的气息。
“昨晚……是梦吗?”李峰喃喃自语,心脏依旧在剧烈地跳动,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昨晚那具女尸的模样,那张苍白的脸,诡异的笑容,泛着红光的瞳孔,还有那冰冷的鬼爪,一切都清晰得仿佛就在刚才,绝非梦境。
他挣扎着爬起来,走到走廊尽头的那间客房门口,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推开门。客房里空荡荡的,没有稻草,也没有女尸,只有厚厚的灰尘,还有地上散落的几根乌黑的发丝,以及一枚残破的银簪,簪子上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已经氧化发黑,在晨光下透着诡异的光。
地上,还有几滴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被灰尘覆盖了一部分,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李峰捡起那枚残破的银簪,指尖触到簪子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让他浑身一僵。这簪子,绝非普通人家能有的,看工艺,像是宫廷里的物件,可怎么会出现在这破败的驿站里?
他越想越害怕,不敢再停留,匆匆收拾好行囊,转身就冲出了驿站,沿着官道,朝着华州的方向狂奔而去。他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会看到那具女尸,正站在驿站的门口,用那双泛着红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等着他回去。
可他不知道,从他捡起那枚银簪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摆脱不了那个女鬼的纠缠了。那枚银簪,是女鬼的信物,也是她束缚李峰的枷锁,无论他跑到哪里,她都会跟着他,直到将他的魂魄吞噬,让他永远地留在黑暗里,陪她度过无尽的岁月。
第二章 长安诡影
三天后,李峰终于抵达了华州,顺利递送了公文。他不敢耽搁,当天就转身返回长安,一路上,他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有什么东西跟在他的身后,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那股熟悉的阴冷气息,始终萦绕在他的身边,挥之不去。
白天赶路时,他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他,可每次回头,身后都空无一人,只有空荡荡的官道,和两旁萧瑟的树木,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女鬼的低语,让他心神不宁。夜里宿在驿站时,他总是被噩梦惊醒,梦里,那个穿襦裙的女鬼,一次次地出现在他的床边,用那双泛着红光的眼睛盯着他,长长的暗紫色指甲,一次次地朝着他的脖颈伸过来,每次惊醒,他都浑身冷汗,心跳不止,再也不敢入睡。
回到长安时,已是黄昏。长安城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可这繁华,却丝毫驱散不了李峰心中的恐惧。他沿着朱雀大街往前走,街道两旁的店铺灯火通明,叫卖声、谈笑声此起彼伏,可他却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虚假的闹剧,那些往来的行人,脸上的笑容,都透着诡异,仿佛都是女鬼幻化出来的,等着将他吞噬。
他租住的屋子,在长安城西的一处小巷里,是一间小小的院落,院子里种着一棵老槐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只是此刻,暮色沉沉,老槐树的枝叶在昏暗里扭曲变形,像是无数只黑色的手,要从空中伸下来,将整个院落包裹。
推开院门,院子里积着厚厚的落叶,风吹过,落叶“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院子里悄悄走动。李峰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握紧了手里的行囊,警惕地环顾四周,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那棵老槐树,在昏暗里透着诡异的气息。
走进屋子里,他反手关上房门,又用一根粗木杠抵住房门,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他点亮了桌上的油灯,微弱的灯光照亮了小小的屋子,屋子里陈设简单,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角堆着一些杂物,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样,可他却总觉得,屋子里多了些什么,那股熟悉的阴冷气息,再次弥漫开来,比在驿站时更加浓烈。
他不敢熄灯,坐在桌子旁,紧紧地握着那枚残破的银簪,指尖冰凉。他想把这枚银簪扔掉,可每次伸手,都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根本扔不出去,仿佛这枚银簪,已经和他的身体连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离。
夜深了,长安城里的喧嚣渐渐平息,只剩下窗外的风声,还有老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李峰坐在桌子旁,眼皮越来越沉重,连日来的奔波和恐惧,让他疲惫不堪,不知不觉间,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微弱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忽然在屋子里响起。那声音很轻,像是衣料拖拽在地上的声音,又像是老鼠在墙角窜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李峰缓缓地睁开眼睛,脑袋昏沉,浑身酸痛。他抬起头,借着油灯微弱的灯光,环顾四周,屋子里依旧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影,可那“窸窸窣窣”的声响,却越来越近,像是从房门的方向传来的。
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紧紧地盯着房门,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冷汗再次顺着额头滑落。他看到,那根抵住房门的粗木杠,竟然在缓缓地移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门外,用力地推着房门,木杠与地面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刺耳而诡异。
“谁?谁在外面?”李峰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恐惧。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房门被推动的“嘎吱”声,还有那“窸窸窣窣”的衣料拖拽声,越来越近。那根粗木杠,一点点地被推开,缝隙越来越大,一股冰冷的气息,从门缝里钻了进来,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油灯的火苗剧烈地晃动起来,忽明忽暗,映得屋子里的阴影,扭曲变形,像是无数只鬼爪,在四处游荡。
李峰的心脏“怦怦”直跳,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发软,根本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扇房门,被一点点地推开,直到完全敞开。
门外,站着那个穿襦裙的女鬼。
她依旧穿着那身褪色的襦裙,裙摆上沾满了泥泞和暗红色的污渍,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乌黑的发丝间夹杂着几根白发,苍白的脸上,青黑色的纹路越来越清晰,像是蛛网一般,布满了整个脸颊。那双浑浊的灰白色瞳孔里,依旧泛着诡异的红光,长长的暗紫色指甲,在昏暗里闪烁着冰冷的寒光,身上那股浓烈的腐臭味和脂粉香,再次涌入鼻腔,让他几乎窒息。
她的动作依旧僵硬而迟缓,一步步地走进屋子里,每走一步,脚踝处都发出“咔哒、咔哒”的骨头断裂声,衣料拖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催命的符咒,一步步朝着李峰逼近。
“你……你别过来!”李峰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双手死死地抓着桌子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浑身的冷汗,浸湿了长衫,冷得他浑身发颤。
女鬼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朝着他逼近,那双泛着红光的瞳孔,死死地盯着他,嘴角依旧挂着那诡异的笑容,咧得极大,露出里面森白的牙齿,牙齿缝里的暗红色碎屑,似乎变得更加鲜艳了,像是刚沾染的血迹。
她走到桌子旁,停下脚步,冰冷的气息,瞬间包裹了李峰。他能清晰地看到,她苍白的肌肤上,布满了细小的伤口,伤口里,渗出淡淡的黑色液体,顺着肌肤,滴落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音,落在地上,瞬间冒出一缕缕白色的烟雾,腐蚀出一个个小小的黑洞,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她缓缓地抬起手,长长的暗紫色指甲,朝着李峰的脸颊伸了过来。指尖冰凉,带着刺骨的寒意,距离李峰的脸颊,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李峰甚至能感觉到,那指甲尖端的锋利,仿佛下一秒,就会划破他的脸颊,将他的血肉,一点点地撕扯下来。
“不——!”李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闭上了眼睛,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等待着那刺骨的疼痛降临。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那个女鬼,竟然停在了原地,长长的指甲,悬在他的脸颊上方,一动不动。她那双泛着红光的瞳孔,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那枚残破的银簪,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怨恨,有悲伤,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就在这时,油灯的火苗忽然“噗”地一声,灭了。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阴冷,包裹着李峰的全身。他能感觉到,女鬼的气息,依旧在他的身边,没有离开,可那股冰冷的杀意,却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悲伤,还有那挥之不去的阴冷。
“梅……梅花簪……”
一阵沙哑而微弱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那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诡异,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温柔,还有浓浓的悲伤,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又像是在怀念着什么。
李峰浑身一僵,缓缓地抬起手,看了看手里的那枚残破的银簪。簪子上的梅花,虽然已经氧化发黑,可依旧能看出精致的工艺。他忽然想起,在驿站的客房里,女尸的发髻上,似乎也插着一枚类似的银簪,只是那枚银簪,比这枚更加完整,更加精致。
“你……你认识这枚簪子?”李峰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颤抖,可比起之前,已经平静了不少。
女鬼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放下了手,转身,一步步地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她的动作,依旧僵硬而迟缓,可那背影,却透着一股浓浓的悲伤,像是一个孤独的灵魂,在黑暗里,四处游荡,寻找着什么。
她走出房门,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那股淡淡的腐臭味和脂粉香,还有无边无际的阴冷,依旧萦绕在屋子里,挥之不去。
李峰瘫坐在椅子上,浑身无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依旧不停地往下流。他不知道,那个女鬼,为什么没有杀他,为什么看到这枚银簪,会露出那样复杂的神情,她到底是谁,这枚银簪,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他握紧了手里的银簪,指尖冰凉。他知道,这个女鬼,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她还会再来找他,而这枚银簪,就是解开所有秘密的关键。他必须弄清楚,这个女鬼的身份,还有这枚银簪的来历,否则,他永远都无法摆脱她的纠缠,永远都活在恐惧之中。
第二天一早,李峰没有去翰林院当差,而是揣着那枚残破的银簪,来到了长安城里最有名的古玩店——聚宝阁。聚宝阁的老板,姓王,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见识广博,什么样的古玩字画,他都见过,或许,他能认出这枚银簪的来历。
走进聚宝阁,店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气息,与驿站和他屋子里的阴冷气息,截然不同。王老板正坐在柜台后,戴着一副老花镜,细细地擦拭着一件青花瓷瓶,看到李峰走进来,抬起头,笑了笑,问道:“这位公子,请问您是来买古玩,还是来卖古玩的?”
“王老板,晚辈有一件东西,想请您帮忙看看,认一认它的来历。”李峰走到柜台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枚残破的银簪,放在柜台上。
王老板放下手里的青花瓷瓶,戴上老花镜,拿起银簪,细细地端详起来。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银簪上的梅花纹路,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渐渐露出一丝凝重的神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这枚银簪……”王老板的声音,有些沙哑,缓缓地说道,“公子,您这枚银簪,是从哪里来的?”
“晚辈是在华州城外的一处破败驿站里捡到的。”李峰不敢隐瞒,如实说道,“王老板,您认识这枚银簪吗?它到底是什么来历?”
王老板放下银簪,摘下老花镜,深深地看了李峰一眼,眼神里的凝重,越来越浓,缓缓地说道:“公子,你可知晓,这枚银簪,是宫廷里的物件,而且,是前朝贵妃的遗物。”
“前朝贵妃?”李峰浑身一僵,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王老板,您说的是……哪个前朝贵妃?”
“就是本朝开国之初,高祖皇帝的宠妃,梅贵妃。”王老板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诉说着一个禁忌的秘密,“梅贵妃,容貌绝美,深得高祖皇帝的宠爱,可后来,却被人诬陷,说她与人私通,意图谋害皇子,高祖皇帝大怒,将她打入冷宫,不久之后,梅贵妃就在冷宫里,自缢身亡了。”
“自缢身亡?”李峰喃喃自语,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个女鬼的模样,那张苍白而美丽的脸,还有那双泛着红光的瞳孔,难道,那个女鬼,就是梅贵妃的魂魄?
“没错。”王老板点了点头,缓缓地说道,“梅贵妃自缢身亡后,高祖皇帝后来才知道,她是被人诬陷的,心中愧疚不已,想要厚葬她,可却发现,梅贵妃的尸体,已经不见了踪影,连同她平日里最喜爱的一枚梅花银簪,也一起消失了。有人说,梅贵妃的魂魄,因为怨气太重,不肯消散,化作了厉鬼,四处游荡,寻找着陷害她的人,还有那枚丢失的梅花银簪。”
王老板顿了顿,又说道:“公子,你手里这枚银簪,就是梅贵妃当年丢失的那枚梅花银簪,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华州城外的破败驿站里。而且,这枚银簪,沾染了梅贵妃的怨气,是不祥之物,公子,你还是尽快将它扔掉吧,否则,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李峰的心脏,瞬间沉了下去。原来,那个女鬼,真的是梅贵妃的魂魄,她之所以纠缠着自己,就是因为这枚银簪。他想扔掉银簪,可他知道,自己根本扔不掉,这枚银簪,已经和他的魂魄连在了一起,除非,能解开梅贵妃的怨气,让她得以安息,否则,他永远都无法摆脱她的纠缠。
“王老板,那……那梅贵妃,当年是被谁诬陷的?”李峰急切地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开她的怨气,让她得以安息?”
王老板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缓缓地说道:“时隔多年,当年的事情,早已无从考证了。而且,梅贵妃的怨气太重,化作厉鬼,四处害人,想要解开她的怨气,谈何容易?公子,老夫劝你,还是尽快离开长安,找一个偏远的地方,隐居起来,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李峰没有说话,默默地拿起那枚银簪,揣回怀里,转身走出了聚宝阁。他知道,王老板说的是对的,可他不能离开长安,他必须弄清楚,当年到底是谁诬陷了梅贵妃,必须解开她的怨气,否则,他永远都活在恐惧之中,而且,他也不想再有人,被梅贵妃的魂魄伤害。
走出聚宝阁,长安城里依旧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可李峰却觉得,这繁华的长安城,此刻却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四处都弥漫着诡异的气息,而他,就像是这座坟墓里的祭品,等待着梅贵妃的魂魄,再次降临,将他吞噬。
他沿着朱雀大街往前走,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梅贵妃的模样,还有王老板说的那些话。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寻找当年的真相,不知道,该如何解开梅贵妃的怨气,可他知道,他不能放弃,一旦放弃,他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阴冷气息,再次从身后传来。他浑身一僵,缓缓地转过头,看到那个穿襦裙的女鬼,正站在不远处的巷口,静静地看着他。
她依旧穿着那身褪色的襦裙,苍白的脸上,青黑色的纹路越来越清晰,那双泛着红光的瞳孔,死死地盯着他,嘴角没有了之前的诡异笑容,反而透着一股浓浓的悲伤,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李峰的心脏,猛地一沉。他没有跑,也没有喊,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知道,她这次来,不是要杀他,而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有什么事情,要让他帮忙。
女鬼缓缓地朝着他走来,动作依旧僵硬而迟缓,身上那股浓烈的腐臭味和脂粉香,再次涌入鼻腔,可李峰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恐惧了,反而觉得,她的身上,透着一股浓浓的可怜。
她走到李峰面前,停下脚步,那双泛着红光的瞳孔,死死地盯着他,沙哑而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帮我……帮我找出真相……帮我……报仇……”
第三章 鬼宅秘闻
梅贵妃的声音,沙哑而悲伤,像是从九幽地狱里传来的,带着浓浓的恳求,还有刺骨的怨恨,落在李峰的耳中,让他浑身一震。他看着眼前这个苍白而美丽的女鬼,看着她那双泛着红光的瞳孔里,隐藏的悲伤和怨恨,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怜悯,还有一丝坚定。
“我帮你。”李峰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道,声音虽然有些颤抖,可却异常坚定,“我帮你找出当年诬陷你的人,帮你报仇,让你得以安息。可你要答应我,在我找出真相之前,不要再伤害任何人。”
女鬼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泛着红光的瞳孔里,似乎闪过一丝感激,还有一丝犹豫,良久,她缓缓地点了点头,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好……我答应你……不伤害任何人……可你……要尽快……否则……我控制不住……我的怨气……”
话音刚落,女鬼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起来,像是烟雾一般,缓缓地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那股淡淡的腐臭味和脂粉香,还有无边无际的阴冷,依旧萦绕在李峰的身边,挥之不去。
李峰握紧了怀里的银簪,指尖冰凉。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必须尽快找出当年的真相,帮梅贵妃报仇,否则,不仅他自己会有性命之忧,还会有更多的人,被梅贵妃的怨气所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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