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雪国梦魇(2/2)

我突然想起怀表里的十字架,急忙打开表盖,铜制的十字架在昏暗的屋里泛着暖光。女人的尖叫刺破耳膜,黑色的头发瞬间缩回原样,她踉跄着后退,白色纱裙上出现烧焦的痕迹。怀表内侧除了十字架,还刻着几行小字,是祖父年轻时的笔迹:“1972年冬,别列佐夫卡,救地质队员彼得,携银烛台归。”

祖父曾是苏联地质勘探队的队员,1973年从西伯利亚回来后就再也没提过那里的事,直到去年去世,我才在整理遗物时发现这个怀表。原来邮件里的“彼得”,就是我的祖父。

“是你祖父偷了烛台?”女人的声音里满是绝望,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要融进风雪里,“我找了他五十年,从苏联解体等到现在,却等来了他的孙子。”

摇篮停止了晃动,亚麻布下的东西安静下来。我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木盒,这是祖父藏在衣柜最深处的物件,里面放着一对银烛台,烛台底座刻着“瓦莲京娜”和“彼得”的名字,边缘已经氧化发黑。我把木盒放在摇篮边,看着女人的身影逐渐清晰。

“他临终前说,当年迷路闯进村子,看见你站在雪地里,以为是幻觉。”我打开怀表,让十字架的光落在烛台上,“他说偷走烛台是因为害怕,你眼里的悲伤让他不敢面对。这些年他一直想把烛台送回来,却总在出发前生病,直到去世都没能完成心愿。”

女人拿起银烛台,指尖划过上面的名字,眼泪从她青紫色的眼眶里落下,落在烛台上变成了冰晶。木屋的墙壁不再作响,窗外的风雪渐渐变小,东方的天空透出一丝微弱的鱼肚白。她把烛台放在摇篮两侧,从纱裙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干枯的勿忘我花瓣。

“这是1942年我亲手摘的,本来想撒在婚礼的路上。”她把布包递给我,手指已经变得透明,“替我谢谢彼得,告诉他,我不怪他了。”

晨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女人的身影开始消散,白色纱裙化作漫天飞絮,和窗外的雪花融为一体。我打开布包,干枯的花瓣在掌心轻轻颤动,突然飘向摇篮,落在泛黄的亚麻布上,瞬间绽放成新鲜的蓝色花朵。

离开别列佐夫卡村时,伊万已经在歪脖子松树下等我,他看着我手里的布包,眼神里满是惊讶:“你居然能活着出来?以前进去的人,再也没见过天亮。”

车驶出泰加林时,我打开车窗,把勿忘我花瓣撒向雪地。后视镜里,别列佐夫卡村的木屋渐渐被雪花覆盖,最东边的那间木屋前,似乎有个穿白色纱裙的女人站在晨光里,她的身边,多了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身影。

怀表在口袋里轻轻震动,表盖内侧的十字架,突然映出两道交叠的影子,像一对相拥的恋人,永远停留在西伯利亚的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