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河畔微光(1/2)
陈暮滑动鼠标滚轮,屏幕上的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中,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正对着镜头痛哭失声。他双手颤抖地捧着一张小照片,声音嘶哑得几乎说不出完整句子。
“小雨...走了...”男人哽咽着,“他们说她跳河了...两天后才...”
视频下方的简介写道:“捐助人陈暮得知自己资助三年的女孩小雨不幸离世”。
陈暮关掉视频,双手覆面。轮椅旁的旧木桌上,散落着几张彩色蜡笔画——那是小雨去年寄来的。画上是简单的房屋、树木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小人,旁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陈叔叔”。
窗外下着淅淅小雨,正如三年前他第一次看到那女孩资料时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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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们最需要帮助的孩子之一。”李校长将文件夹推到陈暮面前,“赵小雨,十一岁,成绩优异,父亲在外打工失联,母亲改嫁后不管她,现在跟外公外婆生活。”
陈暮翻看档案,目光停留在女孩的照片上。小雨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仿佛能穿透相纸直视人心。
“她外婆最近中风,家里就靠外公捡废品维持。”李校长推了推眼镜,“小雨可能要辍学了。”
陈暮的轮椅微微转动,他看向窗外县小学破旧的操场:“我资助她。学费、生活费,一直到大学。”
李校长惊喜交加:“陈先生,这太感谢了!我马上通知她家人。”
“不,”陈暮摇头,“我想先见见她。”
第二天,小雨被带到校长办公室。她穿着明显过大的旧外套,袖口磨损得起了毛边,但脸蛋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整齐地扎在脑后。
“小雨,这就是愿意资助你读书的陈暮叔叔。”李校长介绍道。
女孩怯生生地抬头,看到轮椅时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礼貌地鞠躬:“陈叔叔好,谢谢您。”
陈暮微笑:“你好,小雨。听说你成绩很好?”
“她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李校长抢着回答。
小雨却轻轻摇头:“只有三次第一,上次数学我考了98分,王莉莉考了100分。”
陈暮忍不住笑出声——好诚实的孩子。他注意到女孩手腕上有几道浅浅的淤青,但没多问。
“你喜欢读书吗?”他问。
小雨的眼睛顿时亮了:“特别喜欢!图书馆的书我都看完了!”
“撒谎可不好,”李校长皱眉,“学校图书馆有上千本书呢。”
“是真的,”小雨认真地说,“童话类127本,科学类85本,历史类...”
陈暮抬手制止了校长:“我相信你。那么,你未来想做什么?”
女孩毫不犹豫:“当医生。治好外婆的病,还有...”她突然停住,看了眼陈暮的腿,脸红了。
“还有治好像我这样的人?”陈暮温和地接话。
小雨点头,又急忙补充:“但不管能不能治好,您这样也很好!真的!”
那一刻,陈暮决定不仅要资助她上学,还要确保她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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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转瞬即逝。
陈暮每月按时汇款,每周都收到小雨的信。女孩详细汇报学习情况,分享生活琐事,偶尔寄来自己的画作和成绩单。她确实保持优异成绩,在全县比赛中多次获奖。
“期中考试我又考了第一!陈叔叔,老师说如果我保持这个成绩,能保送到市重点中学呢!”
“外婆最近能自己吃饭了,虽然右手还不太灵活。我每天帮她按摩,医生说恢复得很好。”
“外公昨天卖废品多赚了二十块钱,给我买了新铅笔盒。我舍不得用,还是用旧的。”
陈暮每封信都回复,鼓励她,偶尔寄去书籍和新文具。他注意到小雨很少提及母亲,提到时也只是只言片语。
“妈妈又生了个弟弟,她说弟弟才是传宗接代的人。”
陈暮皱起眉头,回信告诉她:“男孩女孩都一样优秀,你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个月前,小雨的信变得简短而忧郁。
“陈叔叔,妈妈回来了,带着弟弟。她说家里没钱供我读太多书,女孩迟早要嫁人。” “为什么弟弟可以喝牛奶,我只能喝米汤?我问妈妈,她打了我。” “他们说我浪费钱读书,不如早点打工帮衬家里。陈叔叔,我害怕。”
陈暮立即联系了李校长,又给小雨寄去额外的生活费,叮嘱她专心学习:“费用问题不用担心,我已经解决了。你母亲不会再逼你辍学。”
小雨最后一封信是在十天前收到的,字迹比往常潦草:
“陈叔叔,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帮助。我会永远记住您的恩情。请不要为我担心,我会努力变得勇敢。——您的小雨”
这封信现在看起来像是一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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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暮从回忆中惊醒,手机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是陈暮先生吗?”电话那头是李校长的声音,沉重而沙哑,“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您看到视频了吗?”
“刚看到。是真的吗?小雨她...”陈暮握紧手机。
电话那头长叹一声:“警方确认了。昨天在河里...发现的。已经两天没来上学,我们联系家属,他们居然说‘女孩家跑出去玩玩很正常’...”
陈暮感到一阵窒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
“邻居说事发前一天听到她家激烈争吵,她母亲打了她,骂她‘赔钱货’、‘读书浪费钱’...”李校长声音哽咽,“可怜的孩子,才十四岁啊...”
陈暮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小雨明亮的眼睛:“她现在在哪?”
“遗体在县殡仪馆。明天下午简单告别后火化。她家人说一切从简...”
“我明天过来。”陈暮坚定地说。
“可是您的腿...”
“我有电动轮椅,无障碍动车已经很方便了。”陈暮打断他,“请帮我联系一家花店,准备一个花圈,落款写‘永远惦念你的陈叔叔’。”
挂断电话后,陈暮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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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陈暮抵达小雨家乡的县城。李校长在车站等候,看到他连忙迎上来。
“辛苦您跑这一趟。”校长帮他推轮椅,“告别式三点开始,现在先去学校坐坐?”
陈暮摇头:“我想先去河边看看。”
小河离学校不远,水面平静,丝毫看不出它刚刚吞噬了一个年轻生命。岸边放着几束野花,显然是同学们自发来悼念的。
“就在这里...”李校长指着一处河岸,“渔夫在这里发现的。”
陈暮凝视着河水,想象小雨最后时刻的心情。她是多么绝望,才会选择结束自己刚刚开始的人生?
“她家人什么态度?”他轻声问。
李校长苦笑:“她母亲说‘女孩子想不开,我们也没办法’。倒是外公很伤心,老太太中风后一直是小雨照顾,现在听说外孙女没了,病情又加重了。”
陈暮握紧轮椅扶手:“小雨之前说母亲带着弟弟回来了,是怎么回事?”
“她母亲改嫁后又生了个儿子,现任丈夫做生意失败,她就带着儿子回娘家住。觉得小雨读书花钱,一直想让她辍学打工。”李校长叹气,“我跟她谈过好几次,说有小雨的资助人全包费用,不影响家里。但她觉得女孩读书没用,不如早点赚钱...”
陈暮感到一阵恶心。同样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因为性别就有如此不同的对待?
告别仪式上,陈暮终于见到了小雨的家人。
母亲是个面色憔悴的中年妇女,怀里抱着个五六岁的男孩,脸上看不出多少悲伤。外公佝偻着背,不停擦拭眼泪。几个亲戚模样的人站在一旁,低声交谈着家常琐事,仿佛这不是一场葬礼。
小雨的遗体经过整理,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平静。她穿着校服,胸前别着获得的奖章,手中握着一支笔——李校长后来告诉陈暮,那是她最珍视的礼物,是陈暮寄给她的第一支钢笔。
陈暮献上花圈,注意到除了学校送的花圈外,只有他这一个。家属甚至没有准备。
“谢谢您来。”小雨母亲机械地说,眼神飘忽不定,“这孩子就是想不开,我们白养她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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