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纠结的死亡艺术家（2/2）
这是一个完美的漏洞。
现场会有尸体，会有血迹，会有格罗姆想要掩盖却掩盖不住的“恐怖分子遗骸”。
而真正的活人则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蒸发，变成永远无法发声的幽灵。
但他刚想到这个方案，一股强烈的反胃感便直冲喉咙。
“呕……”
罗小黑干呕了一声，不得不弯下腰捂住嘴。
太恶心了。
不是因为血腥，而是因为他竟然要为了维护自己的底线，去使用那个曾经伤害过他和师父最深的恶魔的手段。他要像旧渊一样去玩弄生命的形式，像旧渊一样去制造虚假的死亡。
为了不杀人，他必须变得比杀人犯更像一个骗子。
为了当个好人，他必须通过模仿最纯粹的恶来实现。
“怎么了？”克雷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侧过头看他，“还没开始就吐了？这可不像我的共犯。”
罗小黑抬起头，擦去嘴角的唾液。他的眼神里那种单纯的纠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自我厌恶与决绝的疯狂。
“我不杀他们。”罗小黑的声音沙哑却坚定。
“哈？”克雷挑眉，“恩人，我们刚才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吗？死人才能……”
“闭嘴，听我说。”罗小黑打断了她，眼中闪烁着诡异的黑光，“我要的是‘死人’，不代表我要真的终结他们的生命。”
他伸出手，掌心中涌动起一团黑色的、如同沥青般粘稠的物质。那是渊的力量，是造物的权柄。
“我会把他们全部传送到太平洋深处的一个无人荒岛上，那是我的绝对领域，没人能找到那里。而在现场……”
罗小黑看着克雷，嘴角勾起一抹连克雷都感到心惊的自嘲笑容。
“……我会给你留下一地完美的、支离破碎的、足够让你去向媒体展示的‘尸体’。”
“我会用渊的能力，伪造他们的死亡。”
克雷愣住了。她看着罗小黑掌心中那团令人不适的黑色物质，又看了看少年那张因为自我厌恶而扭曲的脸。
几秒钟后，她爆发出了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天才！真是天才！”
克雷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原本以为罗小黑只是学会了狠辣，没想到他竟然学会了这种最高级的“欺诈”。
“用恶魔的手段来行菩萨的心肠？”克雷凑近罗小黑，眼神中充满了病态的迷恋，“恩人，你真是太让我惊喜了。这种伪善，这种纠结，这种一边感到恶心一边又要强行使用的样子……”
“……比直接杀人更让我兴奋。”
运输机猛地一震，舱门缓缓打开。狂风灌入，吹乱了罗小黑的头发。
“走吧。”克雷站起身，率先走向舱门，“去展示你的‘艺术’。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把这个谎言，变成连格罗姆都看不穿的真理。”
罗小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那股持续不断的恶心感。
他站起身，走向黑暗的夜空。
他即将去制造一场并没有死人的屠杀。
他即将成为一个用谎言编织正义的怪物。
（新会馆外围 - 格罗姆私兵据点d3）
夜风呼啸，运输机悬停在格罗姆位于郊区的三号据点上空。这里表面上是一座废弃的物流仓库，实则是私兵的训练营与军火库。
克雷没有丝毫掩饰行踪的意思。她站在打开的舱门口，狂风吹得她的风衣猎猎作响。她抬起手，一道粗大的黑色雷霆如陨石般坠落，瞬间轰穿了仓库加固的顶棚。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警报凄厉地划破夜空。数百名全副武装的私兵从各个角落涌出，枪火与灵力光束交织成一张密集的杀网，疯狂地向空中的入侵者倾泻。
“该你了，恩人。”克雷回头看了一眼罗小黑，“别让他们真的打中我，很疼的。”
罗小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胃部翻涌的酸水。他从舱门一跃而下，身形在半空中消失，再出现时已经站在了仓库最高处的横梁之上。
他俯视此刻混乱的战场，看着那些鲜活的生命。他们是格罗姆的爪牙，也是某些人的儿子、丈夫或父亲。
“展开。”
罗小黑的双眼瞬间化为纯粹的墨色，那不是属于他的颜色，那是属于渊的深渊。
“虚空置换。”
刹那间，那团令他作呕的黑色物质从掌心爆发，像一场无声的海啸淹没了整个仓库。黑色的帷幕遮蔽了所有的光线，吞噬了所有的声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那些正在咆哮、射击的士兵们只觉得眼前一黑，一种失重感瞬间袭来。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脚下的水泥地已经变成了柔软的沙滩，耳边的枪炮声变成了海浪的拍打声。
仅仅一秒钟，三百名私兵被集体传送到了太平洋深处那座荒无人烟的孤岛之上。他们活着，却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而在仓库里，黑色的潮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遍地支离破碎的“尸体”。
那是罗小黑用渊的记忆体完美复刻的躯壳。它们有的倒在血泊中，有的被压在废墟下，断肢残臂，惨不忍睹。每一个伤口都精准地模拟了黑雷轰击的效果，焦黑的皮肤、凝固的惊恐表情，甚至连内脏流出的细节都真实得令人发指。
这就连定心镜来了，也只能照出这些是“真实的死物”。
罗小黑从横梁上坠落，单膝跪在这一地伪造的炼狱中心。
“呕——”
他再也忍不住了，侧过头剧烈地干呕起来。并不是因为消耗了灵力，而是那种使用了“制造生命”这一禁忌权柄后的生理性排斥。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脏了，他用最亵渎生命的方式，去保护了生命。
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响起。
克雷优雅地落地，她跨过一具被“腰斩”的假尸体，手中的终端不断闪烁，记录下这就连法医都无法辨伪的现场。
“完美的艺术品。”
克雷走到罗小黑身边，蹲下身，伸手替他拍了拍背。
“看看这些伤口，看看这绝望的表情。格罗姆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你会成为新会馆历史上最冷酷的处刑人，而实际上……”
她凑近罗小黑苍白的脸，眼中的笑意既残忍又温柔。
“……你的手比谁都干净。”
罗小黑一把推开她的手，踉跄着站起身。他不敢看周围那些“尸体”，每一张脸都像是在嘲笑他的伪善。
“拍完了吗？”罗小黑的声音沙哑得像吞了沙砾。
“拍完了。而且我已经同步上传到了新会馆的公共频道和各大媒体的匿名信箱。”克雷晃了晃终端，“标题我都想好了：《新会馆联合行动：捣毁非法武装据点，格罗姆私兵负隅顽抗遭全歼》。”
“走吧。”
罗小黑不想再多待一秒。这里的空气充满了虚假的血腥味，让他窒息。
“别急。”克雷拉住了他，“戏要做全套。”
她抬起手，一道黑雷猛地轰向仓库角落的军火堆。
轰——！！！
冲天的火光瞬间吞噬了整个仓库，也将那一地伪造的尸体卷入火海。烈火会毁掉大部分细节，只留下无法辨认的残骸和dna样本，这将是最后的保险。
火光映照在罗小黑的脸上，将他的影子拉得扭曲而狰狞。
“现在可以走了。”克雷满意地看着这场大火，“恭喜你，罗小黑。你刚刚‘杀’了三百人，并且拯救了世界。”
罗小黑转过身，背对着火海，向着黑暗的荒野走去。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死去了，那是曾经那个非黑即白的少年。而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那是一个为了守护重要之人，不惜与恶魔共舞的怪物。
从今夜起，他不仅是骗子，还是个伪造死亡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