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蛟窟龙吟(1/2)

闪电如同苍天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墨绿色的怒涛之上,雷声滚过,与海浪的咆哮混成一片末日交响。风雨如注,能见度不足百步。在这天地之威最盛的时刻,南海棋局上最关键的三枚棋子,同时动了。

第一条线:西北伏击场。

“鬼蛟”亲率的“怒蛟”、“狂蛟”两支精锐舰队,总计四十余艘大小战船,如同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顶着越来越狂暴的风浪,驶入那条被称为“风脊水道”的狭窄航道。水道两侧是狰狞的礁石,在昏暗的天光与汹涌的白沫中若隐若现,如同巨兽的利齿。

“主公,风浪太大,前方哨船看不清太远!”一名头目在风雨中嘶喊。

“鬼蛟”屹立旗舰船头,黑色大氅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雨水顺着他冰冷的面具边缘流淌。“富贵险中求!告诉儿郎们,肥羊就在前面!抢下这一票,人人有份,足够逍遥半生!”他的声音穿透风雨,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在他看来,这种天气,正是突袭的绝佳掩护,周军主力远在数百里外避风,而商队为逃命闯入此险地,简直是天赐的猎物。

前方,隐隐约约的,果然出现了帆影!七八艘体型颇大、吃水很深的“商船”,正“惊慌失措”地在风浪中挣扎,试图调整航向,船型与内应描述的香料珍宝船队一般无二。

“全速!围上去!接舷!夺船!”“鬼蛟”眼中凶光大盛,挥刀前指。

“出云”战船鼓起残帆,水手呼喝着,在风浪中拼命操控,向着“商队”包抄过去。距离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对面甲板上“慌乱奔跑”的人影。

就在最前面的三艘快船即将进入接舷距离,甚至能看清对面“商船”船舷上一些捆扎的“货箱”时,异变陡生!

那些“货箱”的蒙布突然被掀开,露出的是黑洞洞的炮口!与此同时,所有“商船”的侧舷护板同时落下,更多的炮口探出,船舷上瞬间冒出无数手持强弩、披坚执锐的战士,哪还有半分商旅的惊慌?

“是周军!中计了!”“鬼蛟”心脏骤缩,嘶声大吼,“撤!快撤!”

但,已经晚了。

王翦站在伪装成商船主桅的指挥台上,面无表情,令旗狠狠麾下。

“开火!”

轰!轰轰轰轰——!

早已校准好射击诸元的周军炮舰,在如此近的距离,进行了第一轮齐射。实心弹、链弹、霰弹……如同死神挥出的镰刀,瞬间覆盖了冲在最前的“出云”快船队列。木屑横飞,血肉四溅,惨叫声被风雨和炮声淹没。两艘快船直接被链弹扫断桅杆,在浪涛中打横倾覆;一艘被实心弹命中水线,迅速开始下沉。

“转向!抢占上风!弓箭手反击!”“鬼蛟”毕竟是积年老寇,虽惊不乱,厉声指挥残存船只试图拉开距离反击。他知道,这种天气,周军火炮再射几轮就得暂停,否则炮手自己都站不稳,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然而,王翦的布局,岂会给他喘息之机?

几乎在炮声响起的同时,从“风脊水道”出口两侧的礁石阴影里,又悄然驶出十数艘体型更小、速度更快的周军战船,它们如同幽灵,借着风浪的掩护,直插“鬼蛟”舰队的侧后,彻底封死了退路。

“围三阙一?不,是十面埋伏!”王翦冷眼看着陷入混乱的敌船,“陛下常言,‘除恶务尽,勿使死灰复燃。’ 今日,这水道便是尔等葬身之地!传令,各舰自由猎杀,优先击沉其指挥船与大型战船,小船可迫降俘获!”

周军舰队凭借绝对的火力、船体优势和早有预谋的阵位,开始了一场有条不紊的屠杀。风雨和波涛对双方都是公平的阻碍,但周军显然准备更充分,水手训练更精良,对在这种海况下作战的适应性更强。“鬼蛟”的舰队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冲破周军精心编织的火网与船阵,船只一艘接一艘地被击毁、俘获。

“鬼蛟”睚眦欲裂,看着身边忠勇的部下不断葬身大海,旗舰也连连中弹,他知道,自己彻底落入了圈套。“回援巢穴!必须回援!”他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周军既然在此设下如此重兵埋伏,那么对巢穴的攻击……

“想走?”王翦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令旗再挥,“缠住那艘黑旗旗舰!死活不论!”

更多的周军战船如同闻到血腥的狼群,向“鬼蛟”的旗舰围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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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条线:东南突袭路。

与西北战场的炮火轰鸣相比,满剌加礁群东南侧的这片海域,只有风的尖啸、浪的怒吼,以及礁石与船底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田穰亲自率领的二十余艘特制快艇和三百名最精锐的“蹈海营”死士,正在经历一场与天地搏命的死亡航行。老引水人所说的“相对安全通道”,在真正置身其中时,才知是何等的惊心动魄。通道窄处仅容一船通过,两侧犬牙交错的礁石在涌浪中时隐时现,仿佛随时会合拢将船只碾碎。狂风卷着海水劈头盖脸砸来,船只剧烈颠簸,即便是最老练的水手也面色发白。

“左满舵!小心暗礁!”“收半帆!稳住了!”田穰嘶哑的吼声在风雨中显得微弱,却坚定如铁。他全身早已湿透,却死死盯着前方,根据引水人的手势和前方探路小船不时发出的灯号,艰难地调整着航向。

这是一条真正的“鬼门关”,若非老引水人以性命担保,若非程邈的天象推算和田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断,绝无人敢在此时硬闯。不断有快艇因为操控不及或风浪太大,触礁损毁或倾覆,落水的士卒很快被怒涛吞噬。但没有一人退缩,幸存者咬紧牙关,紧跟旗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许多人觉得快要支撑不住时,前方探路小船发回了代表“通道尽头,发现陆地”的特定灯号!

“到了!准备登陆!”田穰精神大振。穿过最后一片激流险滩,眼前豁然开朗——一个被环形礁屿包围、风浪相对小些的隐蔽内湾出现在眼前,湾内赫然可见人工修建的简易码头和沿着山壁开凿的洞穴入口,洞穴口有火光和人影晃动,正是“蛟穴”的东南侧后门!

“敌袭——!”码头上留守的“出云”哨兵终于发现了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风暴中的周军快艇,惊恐地发出警报。但风雨声太大,警报声传不了太远。

“夺占码头!控制洞口!动作快!”田穰第一个跳下摇晃的船头,涉水冲向码头。三百“蹈海营”死士如同出闸猛虎,紧随其后,沉默而迅猛地扑向惊慌失措的守军。

留守后门的“出云”武士不足百人,且万万没想到会有人从这种绝地、在这种天气发动袭击,瞬间被杀得节节败退。田穰率部迅速占领码头区域,并牢牢扼守住了那个最大的洞穴入口。

“按计划,一队、二队随我直捣中枢!三队封锁洞口,阻击可能来援之敌!四队肃清码头,接应后续!”田穰简短下令。黑冰台的内应早已将巢穴内部的大致结构图送达,他们知道“鬼蛟”的主议事厅和核心仓库的大概方位。

三百死士如同尖刀,毫不犹豫地刺入黑暗的洞穴深处。洞内道路错综复杂,灯火昏暗,不时有零星的抵抗,但在早有准备、目标明确的周军精锐面前,这些抵抗很快被粉碎。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惨叫声,在曲折的洞窟中回荡,与洞外的风暴雷鸣交织成一曲地狱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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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条线:雒阳庙算堂。

德阳殿侧的书房内,烛火通明。姬延并未安寝,面前摊开的不是海图,而是一份份来自不同方向、时间各异的简报。苏厉与程邈同样未曾离开,他们知道,此刻的南海,正进行着决定性的搏杀。

“陛下,王翦将军处,按时间推算,伏击应当已经发动。”苏厉低声道。

“田穰将军的突袭队,此时应正在穿越风暴险道,或已接敌。”程邈补充,他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最新的天文观测记录和潮汐推算图表,手指无意识地在上面划动,显然心系远方。

姬延神色平静,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朕与诸卿,已尽人事。如今,当静听天命。”

他放下茶盏,目光深邃:“王翦老成持重,伏击之局布设周密,以有备算无备,胜算当在七成以上。唯一变数,在于‘鬼蛟’本人是否亲至,以及其临阵反应。若其见机极快,舍卒保帅,或有一线挣扎之机。”

“田穰那边……”苏厉面露忧色,“风暴险道,九死一生。纵使抵达,巢穴内必有重兵留守,强攻硬打……”

“田穰用兵,险中求奇。此道虽险,正因险,敌必不备。”姬延道,“‘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他所率皆百战死士,黑冰台内应可为向导,朕予他临机专断之权,便是信他能在绝境中抓住那一线胜机。关键在于,王翦能否彻底缠住或歼灭‘鬼蛟’主力,使其无法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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