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蛟窟龙吟（2/2）

他顿了顿，看向程邈：“程卿，风暴走势，是否仍在预料之中？”

程邈连忙回禀：“回陛下，大趋势与臣等推算相符，此刻应是‘癫海期’能量第一个强释放波段，波及范围广，强度大。但具体到满剌加局部，因地形复杂，臣不敢妄断其内部小气候。田将军所选通道，理论上有短暂窗口，然天威莫测……”

“尽信图，不如无图；尽信算，不如无算。”姬延淡淡道，“战场瞬息万变，为将者当有‘因敌变化而取胜’之能。朕相信田穰的判断与决断。”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一名黑冰台最核心的信使，浑身湿透，跪呈上一封带有特殊火漆印记的密函——这是最紧急的战场直递。

苏厉接过，验看无误，迅速拆开，扫了一眼，声音带着一丝激动：“陛下！王翦将军急报！伏击成功，‘鬼蛟’主力舰队已陷入重围，激战正酣！王将军确认，‘鬼蛟’旗舰在其中，已被重点围困！”

“好！”程邈忍不住低呼。

姬延眼中亦闪过一丝锐光，但旋即恢复平静：“告诉王翦，务必擒杀‘鬼蛟’，勿令走脱。俘获船只人员，妥善处置。”

几乎是前后脚，又一封密报送入，这次来自田穰军中的黑冰台联络官，通过备用渠道在战斗爆发前发出。

“田穰将军报：突袭队已成功穿越风暴通道，夺占目标码头及洞口，正按计划向敌巢穴核心突进！途中遭遇抵抗，但进展顺利！”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灼热起来。两条战线，同时告捷！

“陛下神机妙算！”苏厉与程邈同时躬身。

姬延却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被宫灯映照的、依旧淅沥的夜雨，缓缓道：“未到最后一刻，不可轻言全胜。‘鬼蛟’主力虽陷重围，困兽犹斗，不可小觑。其巢穴经营多年，必有最后保命之暗道机关。传令各方，不得有丝毫懈怠，务必以狮子搏兔之力，完成最后一击。”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另外，令东海驻军提高戒备，谨防‘出云’本土残余势力狗急跳墙，或星罗海方向有其他异动。此战，朕不仅要剿灭‘鬼蛟’，更要借此一战，彻底震慑南海群丑，奠定我大周海疆百年之基！”

“遵旨！”

命令再次传出。雒阳的意志，如同无形的网，继续笼罩着万里之外的惊涛骇浪。

南海，满剌加巢穴深处。

田穰率部已经突破了数道仓促组织的防线，越来越接近核心区域。抵抗明显变得激烈和有组织起来，显然留守的“墨蛟”已经反应过来，正在调集力量层层堵截。洞穴内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周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代价。

“将军！前方岔路，都有重兵把守！强攻伤亡太大！”一名满脸血污的校尉回报。

田穰抹去溅到脸上的血点，眼神冰冷地扫视着黑黢黢的通道。时间紧迫，必须尽快找到“鬼蛟”或“墨蛟”的指挥中枢，否则一旦被拖住，等外出主力回援（如果王翦没拦住），或者敌人启动什么同归于尽的机关，就麻烦了。

“黑冰台的内应呢？约定的信号？”田穰低声问。

身旁一名作普通士卒打扮的黑冰台暗桩摇摇头：“约定的最后接应点就在前面，但到现在没动静，可能……暴露了，或者被调开了。”

田穰心一沉。就在此时，前方左侧通道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不同于拼杀声的喧哗和器物碰撞声，似乎还夹杂着呵斥与争辩。

“那边！”田穰当机立断，“所有人，跟我来！不必强攻，制造混乱，直插进去！”

他率领剩下的两百余名死士，不再理会正面堵截的敌人，而是猛扑向左侧传来异响的通道。守军显然没料到周军会突然改变主攻方向，一阵慌乱。田穰身先士卒，刀光如雪，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冲了进去。

通道尽头，是一个较大的洞窟，似乎是个仓库兼工坊，堆放着不少物资和工具，此刻却有数十名衣衫各异、并非武士打扮的人（有工匠、也有文士模样）正慌乱地收拾东西，几名留守武士在催促呵斥，似乎正准备撤离或转移。

“是‘鬼蛟’的匠作和文书班子！”田穰瞬间明悟，“他们想销毁或带走核心资料！一个不留，全部拿下！尤其是那些带着书卷图纸的！”

周军死士如狼似虎地扑上。留守武士拼死抵抗，但寡不敌众。那些匠作文士更是毫无战力，很快被控制。

“说！‘鬼蛟’和‘墨蛟’的主厅在哪里？秘道出口在何处？”田穰刀尖抵住一名看似头目的老工匠咽喉。

老工匠面如土色，颤抖着指向洞穴深处一条不起眼、有水流声传出的缝隙：“从……从那里，后面有个水洞，通往……通往主厅后面的暗室……‘墨蛟’大人可能在那里……别的，小人不知啊！”

“留下一队人看守俘虏，清理此地，所有文字图形之物，片纸不得遗漏！其余人，随我来！”田穰毫不犹豫，率先钻入那条潮湿狭窄的缝隙。

缝隙后果然别有洞天，是一个有地下暗河通过的天然溶洞，溶洞一侧有人工开凿的石阶向上。隐约能听到上方传来焦急的呼喝声和跑动声。

“上！”田穰知道，他们已经触及了蛇的七寸。

当田穰带着浑身杀气的死士从暗河旁的入口突然冲进那个灯火通明、堆满了海图、文书、以及各种奇异矿石标本的岩洞主厅时，里面仅有十余名护卫和一位身着黑袍、面容苍白阴鸷的中年文士——正是留守的“墨蛟”。

“墨蛟”看到如神兵天降的周军，手中正准备投向火盆的一卷皮质海图“啪嗒”落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可能从这里……”

“放下武器，可免一死。”田穰刀锋指向他，语气冰冷。

“墨蛟”惨然一笑，眼中闪过疯狂，突然伸手拍向身旁石壁一处凸起！

“小心机关！”田穰厉喝，同时飞扑上前。

轰隆……岩洞顶部传来沉闷的响声，一些碎石簌簌落下，但预期的塌方或毒烟并未出现。“墨蛟”一愣，又连拍数下，机关毫无反应。

“你的内应，看来不止一个。”田穰的刀已经架在了“墨蛟”的脖子上，他刚才瞥见，石壁机关旁有一处极新的、细微的撬痕——那是黑冰台真正核心内应，在最后关头破坏了总控机关。

“墨蛟”面如死灰，瘫软下去。“完了……全完了……”

“绑了！仔细搜查此地，每一寸墙壁、每一块石板都不要放过！找到所有秘道、仓库、文献！”田穰下令，心中却无太多喜悦。擒获“墨蛟”，捣毁核心指挥所，固然是大胜，但“鬼蛟”本人还在王翦那边，生死未卜。而且，这巢穴深处，是否还藏着关于“星罗海”、“归墟”或者那背后“遗民”的、更惊人的秘密？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湿透、带着王翦军中标识的传令兵，竟被一名黑冰台暗桩引领着，从另一条隐秘小路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嘶声喊道：“田将军！王翦将军急报！‘鬼蛟’旗舰被重创，但其本人率十余名死士，趁乱跳海，借风暴与暗流掩护……失踪了！王将军正全力搜捕，但海况恶劣，恐……恐已遁走！”

田穰瞳孔骤然收缩。跑了？在这滔天风浪里跳海，生存几率渺茫，但若是“鬼蛟”那种人物，未尝没有一线生机……是葬身鱼腹，还是又一次金蝉脱壳，远遁星罗？

几乎同时，负责搜查的士卒在“墨蛟”主位后的密室中，有了惊人发现——那里不仅有大量南海、星罗海乃至部分西海（印度洋）的精密海图（远超这个时代寻常海图的精度），更有几卷以奇异材质书写、绘有复杂星图与海洋能量流向的古老卷轴，以及……半张残破的、似乎指向更南方未知海域的铜板地图，上面有一个令人心悸的标记，旁边蚀刻的古字，经过程邈前期资料对比，疑似意为——“归墟之眼”。

风暴仍在咆哮，巢穴内的战斗已近尾声。然而，“鬼蛟”的失踪与这些超越预期的发现，如同新的迷雾，再次笼罩了刚刚显露的胜利曙光。姬延在雒阳布下的天罗地网，似乎网住了蛟龙的身躯，却可能让最关键的龙首，又一次隐入了深不可测的黑暗汪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