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云涌(1/2)
雒阳城的盛夏,蝉鸣聒噪,德阳殿四角放置的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意,却未能完全驱散殿内因激烈廷议而升腾的燥热。
争执的焦点,是半月前从西域传来的急报:丝路同盟重要节点“车师国”突发内乱,老国王暴毙,手握兵权的大王子与得到部分贵族支持的二王子兵戎相见,都城高昌陷入混战。更棘手的是,毗邻的强国“乌孙”似乎有意趁乱插手,其骑兵已出现在车师边境。丝路东段面临中断风险,囤积在敦煌、楼兰的大批货物积压,商贾怨声载道。
“陛下!车师内乱,危及丝路,此乃我朝西疆大患!”兵部侍郎言辞激昂,“乌孙狼子野心,觊觎丝路之利久矣。臣请速发陇西精骑两万,以‘调解’为名进驻高昌,扶植亲我一方,震慑乌孙,确保商路畅通!”
“万万不可!”御史大夫出列反对,白须颤动,“陛下!‘盛世基’国策明言,对外当以通商、宣化为要,慎动刀兵。车师内政,我朝若贸然派兵介入,师出何名?恐被西域诸国视为恃强凌弱,有损‘仁义’之名,动摇丝路同盟根基!且乌孙兵强马壮,若其借机煽动,与我冲突,则西疆烽火再起,数年经营恐毁于一旦!”
“迂腐之见!”一位年轻将领反驳,“仁义需有武备为后盾!车师乱局,乌孙虎视,若不展现雷霆手段,示我保护商路之决心,则诸国皆以为我朝可欺,丝路同盟形同虚设!当以快打快,以威立信!”
“快打快?陇西至车师千里之遥,补给如何维系?乌孙以逸待劳,胜负几何?即便胜,战后车师民心如何收拾?此乃莽夫之勇!”
朝堂之上,主战派与主和派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几位老成持重的重臣皱眉不语,显然也在权衡利弊。丝路利益牵动甚广,处置不当,的确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端坐御座的姬延,指尖在扶手的螭龙纹上轻轻摩挲,面色沉静如水,仿佛殿中的争吵只是远处市井的喧嚣。直到双方声音渐歇,目光都投向他,等待圣裁时,他才缓缓抬起眼帘。
“吵完了?”姬延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都说完了各自的道理,可有人想过,车师两位王子,为何偏偏在此时打起来?乌孙的骑兵,又为何‘恰好’出现在边境?”
殿中一静。这个问题,似乎超出了单纯战与和的范畴。
姬延微微侧首,看向一直沉默立于武臣班列中的蒙恬:“蒙卿,你早年曾随商队游历西域,对车师、乌孙风土人情素有了解。依你之见,此事蹊跷何在?”
蒙恬出列,抱拳沉声道:“回陛下。据臣所知,车师老王虽年迈,但身体素来硬朗,突然暴毙,确有可疑。其两位王子,大王子勇武有余而权谋不足,二王子聪慧但根基较浅,以往虽有龃龉,但未到兵戎相见地步。乌孙虽强,然其老王新丧,几位王子正为继位明争暗斗,按理无暇他顾。此时陈兵车师边境,时机过于‘巧合’。臣怀疑……此事背后,恐有第三方势力挑拨搅局,意图浑水摸鱼,乱我丝路。”
“第三方势力?”有大臣疑惑,“西域诸国,谁有这等胆量与心机?”
姬延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弧度,目光扫过殿中诸臣:“西域没有,那么……西边呢?朕记得,黑冰台曾有零星奏报,提及极西之地(泛指中亚以西),近年有一新兴强国崛起,其王雄才大略,东征西讨,商队曾带来其金币,上刻持弓骑士像。其名……似是‘帕提亚’?或是‘安息’?”
苏厉适时出列补充:“陛下所言极是。确有来自极西‘安息帝国’的零星信息。其国疆域辽阔,控扼东西商路要冲,与我朝丝路存在潜在竞争。若其有意东向,搅乱车师,试探我朝反应,乃至诱我陷入西域泥潭,并非不可能。此乃‘驱狼斗虎,坐收渔利’之策。”
此言一出,殿中哗然。若真涉及一个遥远而强大的未知帝国,局势顿时复杂百倍。
“好一手隔山打牛,投石问路。”姬延轻笑一声,非但无惧,眼中反而闪过一丝见猎心喜的锐芒,“看来我大周‘盛世’之名传得够远,连万里之外的豪强都想来掂掂分量了。有趣。”
他站起身,走下御阶,步履从容:“既然对方出了招,我大周自然要接。但接招,未必就要按他画的道来走。派兵介入,正中其下怀,劳师远征,胜负难料,且易落人口实。一味怀柔退让,则显怯懦,丝路威信扫地。朕有一策,或可另辟蹊径。”
众臣屏息。只见姬延踱步到那幅巨大的西域地图前,手指点向车师国位置:“车师之乱,根源在内。大王子与二王子,无论谁胜,车师皆元气大伤,且必有一方心怀怨恨,国中分裂。乌孙陈兵,无论是否受安息挑动,其觊觎之心已现。我朝此刻最佳选择,并非选边站队,而是……让他们都打不下去,并且,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陛下之意是……调停?”有臣子问。
“非寻常调停。”姬延摇头,眼中智光闪烁,“是‘以势压之,以利诱之,以义导之’。蒙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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