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折戟沉沙(1/2)
昭滑败而不退,反而前压立寨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在刚刚占领临淄的周军高层中激起层层涟漪。
“陛下,昭滑此举,实乃不智!”一员将领在临时设于齐王宫偏殿的军议上慷慨陈词,“其新败之余,兵力折损,士气低落,魏韩鼠辈又已遁走。彼竟敢独留,实乃取死之道!臣请率一支精兵,趁其立足未稳,一举踏平楚营!”
“末将附议!昭滑老儿,不过虚张声势,强撑门面罢了!”
帐中请战之声不绝。初占临淄的胜利,让周军将领们信心爆棚,视城外那数万败军为待宰羔羊。
姬延端坐主位,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案几,目光沉静,并未因群情激昂而动摇。他听完众将之言,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骄兵必败。诸位莫非忘了,落雁谷前,楚军是如何入彀的?”
一句话,如同冷水泼下,帐中瞬间安静下来。
姬延站起身,走到悬挂的舆图前,指向昭滑新立营寨的位置:“昭滑非是庸才,岂会不知独木难支?他敢留下来,必有倚仗。诸位请看,他选择的立寨之地,背靠淄水,左倚山麓,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此乃其一。”
他手指移动,划向更广阔的战场:“其二,魏韩虽退,却并未远遁,而是在百里外观望。若我军倾力攻楚,久战不下,此二国是否会如秃鹫般回旋,伺机啄食?届时我军疲敝,临淄初定,内忧外患并发,胜负难料。”
“其三,亦是关键。”姬延目光扫过众将,“昭滑所求,并非野战决胜。他是在等。”
“等?”苏厉若有所思,“陛下的意思是……他在等楚国内部的反应,或者,在等我军露出破绽?”
“不错。”姬延颔首,“他在等一个变数。或是楚国后续援兵,或是齐地其他未降城邑的响应,或是……我军因骄纵而出现的疏忽。他如同一头受伤的老狼,潜伏在侧,舔舐伤口,等待一击致命的机会。若我军贸然进攻,正中其下怀,即便胜,亦是惨胜,徒耗国力,于大局无益。”
众将闻言,冷汗微沁。方才的轻敌之心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局势更清醒的认识。天子看得远比他们深远。
“那……陛下,难道就任由他在城外窥伺?我军新胜,士气正旺,若按兵不动,岂不挫伤锐气?”程邈问道。
“自然不能按兵不动。”姬延嘴角泛起一丝冷峻的笑意,“昭滑想等,朕便偏不让他等。他想耗,朕便让他耗不下去。他不是倚仗地利,稳坐钓鱼台吗?朕便断其水源,焚其粮草,看他能稳到几时!”
他随即下达命令,展现出与强攻猛打截然不同的、更为精准狠辣的战术:
“第一,疲敌扰敌。程邈,选派军中擅射之士与轻装斥候,不分昼夜,轮番袭扰楚营。远者以强弓劲弩抛射火箭、毒箭,近者以小股精锐摸营,惊其战马,毁其栅栏。宗旨只有一条:让楚军寝食难安,不得片刻安宁!”
“第二,断其根本。苏厉,你熟悉地理,带人勘察淄水上游,寻找合适地点,或筑坝断流,或投以污秽之物,务必让楚营水源不再洁净可靠。同时,多派游骑,截杀其斥候,封锁其通往后方的一切通道,使其粮草补给日益艰难!”
“第三,攻心为上。将临淄已克、齐王已降的消息,以及朕优待齐地士民的政策,大肆宣扬。找一些嗓门洪亮的军士,日夜在楚营外喊话,动摇其军心。告诉楚军士卒,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放下兵器,归顺大周,可得田宅,免赋税!”
“此三策,如三根绞索,慢慢勒紧昭滑的脖颈。”姬延目光锐利,“朕要让他欲战不能,欲守难安,欲退无路!待其师老兵疲,士气崩溃,内部生变之时,便是朕不战而屈人之兵,或一举殄灭之机!”
众将心悦诚服,齐声领命。
接下来的数日,楚军大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白天,箭矢不时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射来,营寨边缘时常起火,士卒不敢安心吃饭休息。夜晚,锣鼓呐喊声四起,伴随着偶尔爆发的短促厮杀,仿佛周军随时可能大规模劫营,楚军被迫高度戒备,精神极度疲惫。
更致命的是,营中水源开始变得浑浊且有异味,士卒饮后多有腹泻。后方粮道被周军游骑频频袭击,运抵的粮草日渐减少,军中出现缺粮的恐慌。
而营外周军士兵的喊话,如同魔音灌耳,不断瓦解着楚军的斗志。“齐王都降了,你们还在为谁卖命?”“周天子仁德,降者不杀,还有田种!”许多底层楚兵开始窃窃私语,眼神闪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