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楚歌四面（2/2）

府内顿时一片死寂，连外面喧嚣的“清君侧”呼声似乎都遥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屈原身上。

屈原闭目片刻，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血丝，但神情却异常平静。他看向那报信的信使，声音沙哑却清晰：“此消息，可曾报予大王？”

“已……已送入宫中！”

屈原点了点头，对围困府邸的危机仿佛置若罔闻。他重新坐回案前，取过一枚空白竹简，提笔蘸墨，一字一句地开始书写。这不是奏章，也不是律令，而是一封……私信。

信是写给姬延的。

他在信中并未乞求，也未斥责，只是冷静地分析了匈奴南下可能带来的局势变化，指出若周室全力西顾，楚国压力骤减，或可赢得喘息之机，但北疆防线若有失，则中原危矣。他最后写道：“……延之争，在天下；原之争，在楚民。道或有别，然华夏之屏不可失。望陛下西顾之际，慎边防，固疆土。”

写罢，他用火漆封好，交给一名绝对忠诚的心腹，低声道：“想办法，送去临淄，直呈周天子。”

做完这一切，他整了整衣冠，对厅内众人淡然道：“开门。我亲自去见见诸位‘忠臣’。”

府门大开，屈原青衣竹冠，孤身一人，坦然走向那片明晃晃的兵刃和充满敌意的目光。他知道，郢都的这一关，他未必能过了。但他更想知道，收到他那封信的姬延，在面对北疆突然出现的巨大威胁和楚国内部这场针对他的风暴时，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是全力应对匈奴，暂时放松对楚国的绞索？还是……会另有部署？

而在临淄，姬延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来自西线关于匈奴寇边的详细军报，以及程邈呈上的、关于楚国郢都贵族围攻大司马府的消息。

姬延看着这两份几乎同时抵达的急报，手指轻轻敲打着案几，脸上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北疆烽烟再起，楚国内乱正酣。是全力西向，稳固新定之秦地？还是东向施压，促使楚国彻底分裂？

他目光扫过殿外明媚得过分的阳光，仿佛看到了郢都街头的刀光剑影，看到了屈原那孤绝的身影。

“传令，”他终于开口，声音平稳无波，“命蒙恬（假设为北疆周军守将）严密监视匈奴动向，依托长城固守，寻机歼其一部，挫其锐气。北疆现有兵马，暂不调动，但粮草军械优先供给。”

这个决定让程邈都有些意外，这意味着陛下不打算从其他方向抽调兵力增援北疆。

姬延没有解释，只是将目光投向南方，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至于楚国……再添一把柴。将我们掌握的，那些围攻屈原的楚国贵族，与之前公子兰暗中往来的证据，挑些无关紧要的，‘泄露’给屈原的那些支持者。”

程邈瞬间明白了姬延的意图。陛下这是要让楚国的内乱，烧得更旺，更要让屈原清楚地知道，谁才是真正想要他命的人！同时，不调动兵力，既是对北疆守军的信任，也是保持对楚国持续压力的姿态。

“那……魏王将至，盟约之事？”程邈问道。

“照常准备。”姬延淡淡道，“正好，让这位魏王，亲眼看看，朕是如何下这盘天下大棋的。”

棋局愈发复杂，姬延执子，目光冷静。他似乎并不急于吃掉任何一块棋，而是耐心地等待着，等待对手在内外交攻下，自己露出致命的破绽。而屈原那封还在路上的信，又会在这棋局中，扮演怎样的角色？北疆的匈奴，是真的大举入侵，还是……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