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愚人莫苟的数据（1/2）

休斯顿火箭队的总经理办公室，此刻更像是一个金融交易中心的数据后台。

十几块巨大的显示器占据了整整一面墙，上面滚动着只有达瑞尔·莫苟和他的分析团队才能看懂的密密麻麻的数据流——球员效率值(per)、胜利贡献值(win shares)、价值替换率(vorp)……这里是“魔球理论”的圣殿，也是莫苟的安全区。

在经历了前几天那场“非科学”事件带来的世界观冲击后，莫苟急需回到这个由冰冷数据构成的世界里，来找回一丝掌控感。

大姚的到来打破了这些数据带给莫苟的宁静。

他没有坐莫苟早已备好的客座沙发，而是径直走到了办公室中间，巨大的身躯给这个房间带来了些许压迫感。他环视着那些闪烁的屏幕，眼神平静，就像一个巡视领地的君王。

“达瑞尔，”大姚开门见山，声音不大却瞬间盖过了服务器风扇的嗡鸣，“我们聊聊球队的未来吧。”

莫苟清了清嗓子，强迫自己从之前被支配的恐惧中走出来，重新找回总经理的自信。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电子白板前，上面已经罗列出了他这几天通宵达旦做出的引援方案。

“当然，大姚。这正是我要和你讨论的。”莫苟的语气恢复了以往的精明，他指着白板，脸上带着一丝数据信徒的狂热，“在你回归后，我们拥有了你和詹姆斯，我们的核心骨架已经搭建完毕。现在，我们需要为这个骨架填充上最最结实的血肉，我称之为‘冠军拼图计划’。”

他大手一挥，白板上立刻出现了一张张复杂的数据图表和球员头像。

“看这里，大姚！”莫苟像一个在展示自己完美成果的科学家，“这是乔治·希尔的挡拆持球进攻效率图，在对方内线是传统中锋时，他每回合能得到1.12分，联盟顶级！还有杰·克劳德，当他在底角接到‘定点传球’时，他的三分命中率高达41.3%！这些都是不会说谎的数据铁证！”

他又启动了一个动态的阵容模拟器，火箭队的球员头像在上面飞速地移动、组合。

“这是一个符合现代篮球潮流的完美理性补强方案！当把这些人放入我们的体系后，球队的‘空间指数’将提升15%，‘防守效率’能进入联盟前五，‘三分出手占比’甚至能创造历史！我们的进攻将变得无法阻挡！”

他转过身，用一种近乎“布道”的语气看着大姚，甚至带上了一丝吹捧：“而且，这个方案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你的高位策应将完美激活克劳德的定点投射，而你的内线防守能最大限度地弥补希尔在身高上的不足。数据告诉我们，你们的组合绝对是1+1＞2！”

然而，面对莫苟这番激情澎湃的“数据演讲”，大姚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达瑞尔。这套阵容，能进西决，但赢不了总冠军。”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莫苟所有的狂热。

“大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莫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有点下不来台。

“你的整个计划，都是在为常规赛做准备。但我们的目标，是六月份的最后一场比赛。”大姚走到电子白板前，没有去碰那些复杂的数据图表，而是直接调出了上赛季季后赛金州勇士对阵犹他爵士的比赛录像。

他将画面定格在乔治·希尔被杜兰特无限换防后，连续胯下运球却无法摆脱，最终仓促出手“三不沾”的那个回合。

“你的数据，只统计了常规赛。”大姚指着画面中的希尔，语气平静但锐利，“但在季后赛，当格林或者杜兰特换防到他面前时，他这个1.12分的效率，会瞬间清零。因为他没有‘硬解’的能力。”

他顿了顿，又调出另一场比赛的录像，那是克劳德在东部决赛关键时刻，连续投失两个大空位三分的画面。

“未来的篮球，必然是‘无限换防’的时代。我们所有的补强都必须以‘能否破解无限换防’为唯一标准。而你名单上的这些人，”大姚伸出手在白板上那几个被数据光环笼罩的名字旁，缓缓地画上了一个又一个冰冷的红叉，“在真正的季后赛绞肉机里，都会变成无效的棋子。”

全盘否定！啪啪打狗脸！

莫苟感觉自己的心血被对方撕得粉碎。他正要反驳，大姚却先一步提出了自己的建队哲学。

“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第二发动机’，一个即使哈登被锁死也能自主发动进攻，撕裂对方防线的‘持球大核’。我们缺的不是拼图，我们缺的是另一张王牌！”

“另一张王牌？”莫苟艰难地开口，“谁？市场上根本没有……”

大姚没有回答，只是重新拿起那支记号笔，在白板最顶端那片干净的区域，一笔一划地慢慢写下了一个名字。

chris paul.(克里斯·保罗)

当“l”的最后一笔落下时，莫苟的理智彻底崩断了。

“大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冲到自己的电子白板前，双手狠狠地拍打着屏幕，发出“砰砰”的响声，巨大的显示器上，瞬间弹出了克里斯·保罗的所有数据档案。

“看这里！”他指着屏幕上那张密密麻麻的伤病史图表咆哮道，“膝盖、腹股沟、腿筋……他的伤病史比我的头发还要茂密！我们上赛季的核心问题就是伤病，现在你让我去交易来一个联盟里最着名的‘病号’之一？”

他又切换到薪资结构预测表，上面的赤字看得他眼角抽搐。

“还有这个！他有一个即将到期的天价合同！如果我们交易来他，明年夏天就要面临用一份超过3.5亿美元超级顶薪去续约一个33岁后卫的窘境！这会彻底锁死我们未来五年的所有操作空间！”

“自杀式的行为？不！这比自杀更愚蠢！”莫苟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情绪已经有些歇斯底里，“这是抱着一颗核弹，然后亲手去点燃引线！我们会成为整个nba未来十年的笑柄！所有球队都会感谢我们，感谢我们用一份超级合同，帮他们解决掉了联盟最大的麻烦！”

他停下脚步，眼睛死死地盯着大姚，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质问：

“大姚！告诉我！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自信？是你的直觉吗？你要用你那无法量化的该死‘直觉’，来赌上我们整个球队的未来吗？！你到底是来帮我们的，还是来害我们的？！”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他把所有的数据、所有的逻辑、所有的风险都摆了出来，他不相信大姚还有什么能反驳这一切。

然而，大姚只是静静地听他说完，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等到莫苟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才缓缓地走上前，看着屏幕上那些被莫苟视为“真理”的数据和图表，然后说出了一句让莫苟再次怀疑人生的话。

“达瑞尔，你的数据只能告诉你过去发生了什么。”

大姚抬起头，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看到了一个莫苟无法想象的未来。

“而我看重的，是球队未来需要什么。”

莫苟的办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像一架巨大的钢琴琴键，而此刻，莫苟感觉自己的理智就在这黑白琴键上濒临崩溃地跳跃着。

“未来……需要什么？”他喃喃自语地重复着大姚的话，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挣扎，“未来是不可预测的，大姚！我们是球队的管理者，我们只能基于可量化的已有数据，去做出风险收益比最高的决策！这才是科学的经营之道！”

他依旧在试图用自己的“科学观”，去抵抗大姚那如同“神学”般的论断。

大姚看着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像一个耐心的导师，在引导一个陷入思维误区的学生。他知道要说服一个像莫苟这样固执的数据信徒，单纯地告诉他“答案”是没有用的，必须先摧毁他引以为傲的核心“公式”。

“那你告诉我，达瑞尔，”大姚的语气平静如水，“按照你的‘科学算法’我们现在最大的难题是什么？”

“当然是薪金空间！”莫苟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已经成了他的肌肉记忆，“我们没有足够的空间去签下任何一个全明星级别的球员，除非我们进行大规模的交易。”

他说出“交易”两个字时，声音不自觉地小了下去，因为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掉进了对方的话语陷阱里。

大姚的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看来，我们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他走到电子白板前，将上面那些代表着“签约”的球员名字全部擦掉，只留下了“chris paul”那个孤零零的名字。

“你之前所有的模型都是基于‘签约’保罗来计算的，所以你的结论是——不可能。”大姚用记号笔在“签约”这个路径下画了一个巨大的红叉。

“但你为什么不想想另一条路？”

他指向那个名字如同一个揭示天机的先知。

“他不会跳出合同成为自由球员，让我们去和其他二十几支球队竞价。他会执行他最后一年的球员选项，然后让我们通过交易得到他。”

“交易？”莫苟的瞳孔猛地一缩，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运转。他当然想过交易，但交易的前提是对方球队愿意。快船队怎么可能愿意把自己的当家核心，交易给同区的直接竞争对手？这在联盟里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他们会的。”大姚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笃定得就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为什么？”莫苟下意识地追问。

“因为这不是我们的选择，这是克里斯·保罗自己的选择。”

大姚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开始为莫苟描绘一幅他从未在数据模型里看到过的关于“人性”与“利益”的真实画卷。

“第一，人心。克里斯在快船已经看不到任何夺冠的希望了，‘空接之城’的故事已经讲到了尽头。他是一个好胜的人，他渴望胜利，渴望到愿意付出一切，这是他做出所有选择的根基。”

“第二，利益。如果他跳出合同成为完全自由球员，按照联盟规则，他能签下的最大合同会比他保留‘鸟权’之后再续约少掉将近五千万美元。你认为，一个球员工会主席，一个将利益看得和胜利同样重要的顶级聪明人，会放弃这五千万吗？”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主动权。”大姚伸出三根手指，“主动权不在快船队手里。保罗可以公开宣布，他只想来休斯顿。如果快船队不配合交易，那么他们最终将面临的就是当家核心白白走人，一无所获的最坏局面。你认为，一个理智的管理者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人心、利益、主动权。

大姚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层层剖开了这笔看似不可能的交易背后最真实的逻辑链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