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噢哥特式（1/2）

五石散之乱

第一章 龙榻霜寒

公元522年，冬。

朔风卷着鹅毛大雪，肆虐了上京整整三日。皇城根下的朱红宫墙被积雪压得沉甸甸的，檐角的铜铃冻得发哑，偶有几声脆响，也被呼啸的风声吞得干干净净。紫宸殿内，地龙烧得再旺，也驱不散弥漫在梁柱间的沉疴之气。

金朝第四代国君完颜雍斜倚在龙榻上，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暖炉，指节泛白。他已年过七旬，鬓发如霜，脸上的皱纹深如沟壑，曾经那双能震慑草原的虎目，如今只剩下浑浊的昏沉。殿内静得可怕，只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混着窗外风雪的呜咽，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陛下，该进药了。”内侍省总管李福全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脚步放得极轻，几乎听不到声响。他跟随完颜雍四十余年，看着这位帝王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到如今油尽灯枯的模样，心中早已五味杂陈。

完颜雍艰难地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药碗上，眉头微蹙。这药他喝了三年，却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沉，精神越来越差。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太子……太子来了吗？”

“回陛下，太子殿下在偏殿读书呢，奴才已经让人去通传了。”李福全低声回道。

提到太子完颜瑾，完颜雍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瑾儿今年才刚满十岁，眉眼间虽有皇室血脉的英气，终究还是个懵懂孩童。三年前，嫡长子完颜昭在北伐时意外坠马身亡，次子完颜泓又因谋逆被赐死，偌大的金朝皇室，竟只剩下这么一个年幼的继承人。每当想到这里，完颜雍的心就像被冰雪裹住，又冷又沉。

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可瑾儿年幼，根基未稳，朝堂之上暗流涌动，民间更是人心惶惶，这万里江山，真能交到一个孩子手上吗？

正思忖间，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随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儿臣参见父皇。”

完颜瑾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小朝服，头上戴着小小的翼善冠，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他的脸颊冻得通红，眼神里带着几分怯意，显然是被殿内凝重的气氛吓到了。

完颜雍伸出枯瘦的手，示意太子上前：“瑾儿，过来。”

完颜瑾走到龙榻边，小心翼翼地握住父皇的手。那双手冰凉刺骨，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父皇，您的身子好些了吗？”

“老了，不中用了。”完颜雍轻轻拍了拍太子的手背，声音里满是疲惫，“瑾儿，父皇问你，你可知如今朝堂之上，最该提防的是谁？”

完颜瑾愣了愣，眼神茫然。他平日里只跟着太傅读书习字，朝堂之事，太傅从不肯多提，只说让他安心学好圣贤之道，将来自然能治理好国家。他低下头，小声道：“儿臣不知。”

完颜雍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投向殿外漫天的风雪，像是穿透了重重宫墙，看到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獠牙。“是秦王……萧策。”

这个名字，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让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李福全的身子猛地一僵，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秦王萧策，这个名字在金朝无人不知，却又无人敢轻易提及。

七十五年前，金朝太祖完颜阿骨打挥师南下，一举攻破了北方强国大辽的都城。时任辽朝兵马大元帅的萧策，率领残部顽抗了三个月，最终因寡不敌众，被迫降金。太祖爱惜萧策的将才，不仅没有杀他，反而封他为秦王，赐良田万顷，豪宅千间，许他世袭罔替。

朝野上下都以为，萧策不过是个失了故国的降将，掀不起什么风浪。可谁也没想到，这萧家一忍，就是七十五年。

从太祖到如今的完颜雍，四代帝王更迭，萧家始终低调行事，从不参与朝堂争斗，子孙后代要么醉心于诗词书画，要么沉迷于经商置业，看似早已融入金朝，成了安分守己的皇亲国戚。可完颜雍心里清楚，那不过是萧家的伪装。

他年轻时曾与萧策的孙子萧衍一同狩猎，亲眼见过萧衍箭术超群，胆识过人，眉宇间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锐气。那时他就觉得，萧家绝非池中之物。这些年，他暗中派人监视萧家的一举一动，发现萧家看似不问政事，却在暗中联络各方势力——被金朝征服的草原部落首领、对朝廷不满的世家大族、甚至是南边南朝的密探。

他们就像一群潜伏在暗处的毒蛇，耐心地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而如今，自己年迈体衰，太子年幼，正是他们最想要的时机。

“父皇，秦王爷爷不是好人吗？”完颜瑾不解地问道，“上次儿臣生辰，秦王爷爷还送了儿臣一把上好的宝剑呢。”

“傻孩子，”完颜雍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担忧，“人心隔肚皮。那萧策老谋深算，萧家世代不忘亡国之恨，他们蛰伏七十五年，就是为了等待今天。你记住，将来无论何时，都不能轻信萧家之人，更不能让他们掌握兵权。”

完颜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父皇的话记在了心里。可他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还无法理解这朝堂之上的刀光剑影，更不知道一场足以颠覆整个金朝的风暴，已经在暗中悄然酝酿。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兵部尚书完颜烈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跪倒在殿内：“陛下，大事不好了！漠北的突厥部落突然起兵叛乱，连破三座边城，如今已经逼近云州了！”

完颜雍猛地坐起身，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可随即又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咳得撕心裂肺，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丝。“什……什么？突厥人怎么敢突然叛乱？”

“回陛下，据前线密报，突厥部落得到了不明势力的支持，不仅粮草充足，还配备了大量的精良兵器。”完颜烈低着头，声音凝重，“而且，民间近来流传着许多流言，说陛下龙体欠安，太子年幼，上天已经放弃金朝了。百姓们人心惶惶，不少地方都出现了骚乱。”

完颜雍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突厥人叛乱，民间流言四起，这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而能做到这一切的，除了萧家，还能有谁？

“传朕的旨意，命大将军完颜洪率领十万大军，即刻北上平叛！”完颜雍强撑着身体，沉声道。

“陛下，大将军年事已高，恐怕难以担此重任啊。”完颜烈犹豫道。完颜洪是开国功臣之后，如今已经六十多岁了，身体早已不如从前。

“那你说，谁能担此重任？”完颜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金朝的宗室子弟中，有能力领兵打仗的，要么战死，要么被赐死，如今竟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

完颜烈沉默了。他知道，陛下心里清楚，如今朝中唯一能与萧策抗衡的，只有大将军完颜洪。可完颜洪与萧策素有旧怨，若是让他领兵出征，朝中的权力平衡恐怕会被打破。

就在这时，李福全突然开口道：“陛下，秦王萧策的长子萧凛，自幼熟读兵法，弓马娴熟，不如让萧凛辅佐大将军一同出征？”

完颜雍的眼神一沉，看向李福全。他知道，李福全这是在试探自己。萧凛是萧策最看重的孙子，让他领兵，无异于放虎归山。可如今，除了这样，似乎别无他法。

“准奏。”完颜雍闭上眼，声音里满是疲惫，“传朕旨意，封萧凛为副将，协助大将军完颜洪北上平叛。切记，兵权必须牢牢掌握在大将军手中，不得有任何差错。”

“臣遵旨！”完颜烈叩首道，起身匆匆离去。

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完颜雍沉重的喘息声。他知道，自己这一步棋，走得凶险无比。可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窗外的风雪越来越大，似乎要将整个皇城都吞噬。而在皇城之外，秦王宫的深处，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悄然展开。

第二章 秦王宫夜话

秦王宫位于上京的西北角，占地千亩，建筑风格融合了辽朝与金朝的特色，既气势恢宏，又不失雅致。与皇城的庄严肃穆不同，秦王宫的夜晚总是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书房内，灯火通明。萧策端坐在一张紫檀木椅上，身穿一身深蓝色的锦袍，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眼神锐利如鹰，丝毫看不出已是九十高龄的老人。他手中捧着一本《孙子兵法》，手指轻轻摩挲着泛黄的书页，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祖父，陛下已经下旨，让孙儿辅佐完颜洪北上平叛了。”萧凛站在书房中央，一身劲装，英气逼人。他今年二十五岁，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继承了萧家世代相传的武将风骨。

萧策缓缓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孙子，眼神里满是赞许：“好，很好。完颜雍终究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祖父，完颜洪老奸巨猾，此次出征，他必定会对孙儿多加提防，兵权恐怕难以掌控。”萧凛有些担忧地说道。

“无妨。”萧策摆了摆手，语气淡然，“完颜洪已经老了，锐气不再。此次突厥叛乱，不过是我们计划中的第一步。你只需按部就班，暗中联络我们的人，等到时机成熟，自然能夺取兵权。”

萧凛点了点头，又道：“祖父，民间的流言已经传开了，百姓们对朝廷的不满越来越深。不少世家大族也已经表态，愿意支持我们。”

“做得好。”萧策的笑容更深了，“七十五年了，我们萧家忍了七十五年，就是为了今天。想当年，太祖皇帝攻破上京，我大辽皇室血流成河，我萧家三百余口，只剩下我一人苟活于世。这些年，我表面上对金朝忠心耿耿，暗地里却一直在积蓄力量。如今，完颜雍行将就木，太子年幼无知，正是我们复兴大辽的最佳时机。”

说到这里，萧策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语气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七十五年的隐忍，七十五年的谋划，他每一天都没有忘记亡国之痛，没有忘记那些死去的族人。

“祖父，那南朝那边……”萧凛问道。

“南朝已经答应，只要我们起兵，他们就会出兵北伐，牵制金朝的兵力。”萧策沉声道，“不过，南朝向来狡猾，我们也不能完全信任他们。等到我们收复失地，建立新的政权，再与他们分庭抗礼不迟。”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萧策的次子萧衍走了进来。他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锦盒，神色凝重地说道：“父亲，‘五石散’已经准备好了。按照您的吩咐，已经通过各大药铺，悄悄流入了上京的权贵阶层和军中。”

萧策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的粉末，散发着淡淡的异香。这“五石散”并非寻常的丹药，而是萧策花了十年时间，精心研制出的一种迷药。服用之后，会让人精神亢奋，产生幻觉，久而久之，便会成瘾，身体也会越来越差。

“很好。”萧策满意地点了点头，“完颜洪向来喜好丹药，你派人暗中将这‘五石散’送到他的府中，就说是西域进贡的仙丹，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只要他服下，不出三个月，必定会神志不清，形同废人。到时候，兵权自然就落到了凛儿的手中。”

“父亲英明。”萧衍赞道。

“还有，”萧策继续说道，“太子完颜瑾年幼，容易控制。你让人在他的饮食中，也加入少量的‘五石散’。等到完颜雍驾崩，太子继位，他就是一个被我们掌控的傀儡。到时候，我们再以‘清君侧’为名，发动政变，夺取皇位，复兴大辽，指日可待。”

萧凛和萧衍对视一眼，眼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七十五年的等待，终于要迎来曙光了。

“祖父，那朝中的那些忠臣呢？比如兵部尚书完颜烈，还有内侍省总管李福全？”萧凛问道。

“完颜烈是完颜雍的亲信，对金朝忠心耿耿，留着他始终是个隐患。”萧策的眼神一冷，“你让人散布流言，就说他与南朝私通，意图谋反。完颜雍本就多疑，如今病重，必定会下令严查。到时候，我们再暗中推波助澜，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李福全，”萧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他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只要我们给他足够的好处，他自然会为我们所用。如果他不识抬举，那就只能让他永远闭嘴了。”

夜色渐深，秦王宫的书房内，灯火依旧明亮。萧策父子三人，正在密谋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叛乱。他们的计划周密而狠毒，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慢慢收紧，将整个金朝笼罩其中。

而此时的紫宸殿内，完颜雍还在为北方的战事忧心忡忡。他并不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已经悄然降临到了他的身边。他更不知道，那看似能让他延年益寿的汤药中，早已被人加入了少量的“五石散”。

风雪依旧，上京的夜晚，注定无眠。

第三章 朝堂风云起

半个月后，上京的风雪终于停了。可城内的气氛，却比寒冬还要冰冷。

北方战事吃紧，完颜洪率领十万大军北上，却在云州城外遭遇突厥人的埋伏，损失惨重。消息传回上京，朝野震动。完颜雍急火攻心，病情再次加重，已经卧床不起，朝堂之事，只能由太子完颜瑾在太傅的辅佐下代为处理。

这日，早朝之上，太子完颜瑾端坐在龙椅上，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脸上努力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可他毕竟年幼，面对下面文武百官的奏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太子殿下，云州一战，我军损失惨重，大将军完颜洪被困城中，急需援军。请殿下速速下旨，调兵增援！”兵部尚书完颜烈出列奏道，声音急切。

完颜瑾看向身旁的太傅张敬之，眼神里满是求助。张敬之是当朝大儒，深受完颜雍的信任，被任命为太子太傅，辅佐太子处理朝政。

张敬之上前一步，沉声道：“完颜大人，如今京中兵力空虚，若是再调兵增援，恐怕会危及京城安全。依老臣之见，不如先派使者前往云州，了解前线的具体情况，再做打算。”

“太傅此言差矣！”萧凛突然出列，反驳道，“云州城危在旦夕，大将军被困，若是再拖延下去，恐怕会城破人亡。京中虽兵力空虚，但秦王殿下府中尚有三千私兵，不如暂且借用，增援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