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热忱深处的光阴火(1/2)
热忱深处的光阴火
谷雨的暖阳刚晒透铁匠铺的砧铁,我已站在通红的炉火前。老匠人正把烧得发白的铁坯摁在铁砧上,铁锤落下的声里,混着这铁得烧透,生了打不匀,过了易脆的吆喝。火星在他古铜色的脊梁上跳成金蝶,你看这红,是铁在喘气,越烫越有力。这一刻,铁屑的腥气混着焦炭的烈漫过来,我忽然看见淬火时腾起的白雾里,藏着比火焰更烫的东西——热忱从不是刻意的燃,是藏在骨缝里的火,是混在汗滴里的劲,在敲打与淬炼之间,把每个平凡的瞬间,都锻造成可以触摸的烫。
儿时的热忱,是祖父的酱缸。他总在夏至的清晨把晒透的黄豆拌进盐卤,木耙搅动的声里,混着这酱得晒足百日,阴了发酸,暴了发苦的絮语。我趴在缸边数着冒泡的酱面,看他把浮起的霉花仔细撇掉,你看这净,是心在守,急了成不了酱,就像做事,熬得住才出味。有次偷着往酱缸里撒了把糖,结果半缸酱都变了味,祖父没骂我,只是让我跟着他重新晒豆,你看这晒,得翻得勤,懒了捂得慌,就像心里的火,得常拨才旺。豆粒硌着掌心的疼里,混着他热乎劲不能瞎使的教诲。
他的酱园里,酱缸总按晒期排成队,新缸的浅褐,老缸的深褐,这园跟了我四十年,新酱冲,老酱醇,挨着才够味,他指着缸沿的盐霜,你看这白,是日子熬的,越厚越见功夫。有年梅雨连绵坏了三缸酱,他却把坏酱倒进菜畦,你看这废,肥了地,就像泄了的劲,换个地儿还能长。果然那畦种出来的辣椒,比任何时候都辣得通透,像些藏在失败里的火,咬一口,汗珠子直往脖子里钻。那些被酱色染透的指缝,藏着最朴素的劲——热忱从不是虚浮的燃,是带着实诚的熬,你耐着它的涩,它便赠你入魂的烈。
少年时的热忱,是先生的刻刀。他总在霜降的午后把青竹削成笔杆,刻刀旋出的竹屑在阳光下飞成绿蝶,这竹得选向阳坡的,阴了软,旱了脆的低语里,混着竹节断裂的声。我坐在案边看他把二字刻得入木三分,笔杆上的纹路跟着笔画起伏,你看这顺,是顺着竹性走,硬来要崩,就像做事,得懂巧劲。有个同窗刻坏了十根竹杆就想放弃,他却把那些残杆拼成竹筏放进溪里,你看这拼,断了也有用,就像泄了的气,鼓起来还能漂。竹筏载着我们的笑声顺流而下,残杆碰撞的声里,藏着热乎劲得经摔的深意。
他的工具箱里,总躺着些不成器的半成品:歪了的笔杆,裂了的镇纸,钝了的刻刀,这箱跟了我三十年,新料有锐气,旧料有韧性,对着琢磨才开窍,他指着镇纸上的补痕,你看这疤,是失手刻的,越明显越记牢,就像做错的事,疼了才长记性。有次我为刻不好二字而烦躁,他却让我对着竹节发呆,你看这节,是竹在使劲长,憋足了劲才冒头,就像心里的火,憋着才旺。果然盯着竹节看了半晌,再下刀时手竟稳了,笔画里藏着竹节的硬,比先前的花哨更有骨。那些被刻刀磨出的茧,藏着最踏实的悟——热忱的分量从不是张扬的烈,是藏在沉默里的韧,你沉住它的气,它便给你穿石的劲。
成年后的热忱,是老街的修伞铺。桐油浸透的帆布在竹竿上绷成圆,老匠人穿线的声里,混着这伞骨得扎紧,松了漏雨,紧了易折的念叨。我站在柜台边看他把断了的伞骨接成新的,竹篾在他膝间弯成漂亮的弧,你看这弯,是力在匀,猛了要断,就像干事,得会匀劲。有次暴雨冲垮了他的铺子,他却披着雨衣在废墟里捡零件,你看这散,拼起来还能用,就像心里的火,浇不灭。
他的墙角堆着修好的旧伞,蓝的褪成月白,黑的泛着灰,这堆伞跟了我四十年,新伞亮,旧伞亲,看着才踏实,他指着伞柄上的刻字,你看这浅,是年年握出来的,越淡越见情分。有个姑娘拿来把破得只剩骨架的油纸伞,他却用三个月时间复原,你看这补,是新布接旧魂,就像冷了的心,焐一焐又热了。果然那把伞撑开时,桐油香漫得很远,伞骨转动的声里,藏着比新伞更足的劲。那些被桐油浸硬的指关节,藏着最执着的守——热忱从不是一时的燃,是长在日子里的根,你护着它的暖,它便给你遮雨的韧。
热忱的质地,是带劲的硬。铁坯的冷硬裹着炽烈的烫,能锻能淬,能弯能直,像块不服输的骨;酱豆的绵实藏着发酵的烈,能腌能晒,能存能化,像颗耐熬的心;竹材的柔韧浸着生长的劲,能削能刻,能屈能伸,像根憋着劲的弦;帆布的粗粝泛着桐油的亮,能挡能遮,能破能补,像片抗风的帆。这些被时光捶打的物件,像群倔强的友,把经年累月的热,都凝成了可以依靠的实。
老陶工说真热忱都带,他抚摸着刚出窑的红陶,你看这釉,是土在烧,越烈越见彩,像心里的劲,憋着才出彩。有次见他把烧裂的陶罐重新上釉,这裂,是火没匀,补补更耐看,就像泄了的气,鼓起来更猛。这些带着火气的物件,让你忽然懂得:真正的热忱从不是完美的燃,是带着缺憾的烧,像铁坯的疤,酱缸的霉,既得经得住淬炼的痛,又得留得住人间的烟火,在刚柔之间藏着劲。
热忱的声音,是带劲的响。铁锤敲铁的声里,藏着硬碰硬的狠,像首激昂的诗;酱耙搅缸的声里,裹着发酵的闷,像段隐忍的誓;刻刀旋竹的声里,含着较劲的韧,像句咬碎牙的诺;伞骨转动的声里,浸着负重的沉,像阵不服输的吼。这些藏在力道里的响,像阵骤雨,让你在聆听时忽然懂得:所有的热忱都不是温吞的燃,是带着棱角的撞,像打铁的猛,晒酱的恒,不需声张,却自有股穿骨的劲。
老木匠说热忱的刨花最带劲,他把耳朵凑近刨床,哗哗里的疯,是木在叫板,就像人卯着劲,浑身都带响。有次在铁匠铺录音,锤击的、风箱的、火星的混在一起,竟成了首天然的战歌,这是汗与火的和鸣,比任何乐章都烫。这些藏在劳作里的声,像杯烈酒,让你在麻木中听见血脉的涌,在懈怠里记起该有的猛,明白热忱的声从不是刻意的闹,是自然的爆,像铁水的喷,酱面的沸,自有一种不需安排的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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