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动静深处的光阴韵(2/2)
动静的色彩,是带律的活。渔鼓的黄里泛着棕,像晒透的秋;水车的褐里透着青,像浸凉的夏;古琴的黑里藏着紫,像凝露的夜;纺车的灰里带着白,像落雪的冬。这些被时光染透的色,像幅流动的画,让你在凝视时忽然懂得:动静的色从不是单调的静,是变幻的活,像老渔鼓的棕,越敲越见亮,像旧纺车的白,越转越见暖。
画师说最高级的动静是,他用淡墨画《听泉》,你看这静坐的人,比奔涌的泉更动人,就像动静的妙,藏着才够味。有次见他画《夜纺》,故意把母亲的剪影画得比纺车更静,这静不是呆,是心里藏着千丝万缕的动,就像沉稳的人,不动声色里藏着丘壑。这些带着含蓄的画面,藏着最通透的观——没有必须张扬的动,只有恰到好处的静,就像世间的活,太过招摇反而躁,带着些收敛才显稳,像动静的律,停的时候,比动更有力量。
动静的隐喻,是处世的和。孩童时的嬉是种活,跑跳间忽然驻足的愣里藏着纯粹的趣;少年时的练是种守,重复千遍忽然顿悟的醒里藏着青涩的悟;成年后的奔是种闯,忙碌中忽然停步的思里藏着通透的智;老年时的坐是种观,静默中忽然开口的言里藏着沉淀的慧。这些层层递进的和,像首曲,从狂放的快板到舒缓的慢板,终会在岁月里愈显醇厚。
老禅师说动静是心上的钟,他指着案头的《金刚经》,你看这应无所住四字,是让心像钟摆,动时不慌,静时不闷。有次听他讲动静不二,指着院中的石榴树,这树开花时轰轰烈烈,结果时稳稳当当,不是变,是懂什么时候动,什么时候静,他的手掌抚过粗糙的树皮,像在触摸藏着的律。这些物我相融的瞬间,像口敲响的钟,让你在喧嚣中尝到静默的甜,明白有些动静只在具体的事里,有些平和却在无形的心里,有些动靠手脚,有些静靠心神,像风中的莲,叶动花不动,自有它的定。
动静的记忆,是血脉的续。祖父的渔鼓传给了堂叔,每次表演时,他总会想起敲停匀的叮嘱;父亲的水车现在成了村里的展品,转动的轮轴上,已有了时光的锈;母亲的纺车,我把它改成了台灯,昏黄的光里,仍能听见棉纱的絮语;那些被岁月磨亮的物件,像一本本摊开的乐谱,每个褶皱里都夹着一段节奏,翻开时,能看见祖父击鼓的稳,父亲摇车的匀,母亲纺纱的静。
去年夏至回到荷塘,在柳荫下的石墩旁发现半面渔鼓,鼓皮已被虫蛀出细孔,竹框却依旧挺实,像段凝固的律。我把它扣在膝上轻敲,空洞的回响里竟透出熟悉的节奏,这是你祖父教徒弟时敲裂的,他说鼓裂了,韵还在,看塘老人的声音里带着沧桑,你看这破,是经了太多热闹的记,越破越见真。阳光透过鼓皮的破洞,在衣襟上投下跳动的光斑,像串会跑的星。
初秋的雨把古琴的弦泡得发沉时,我又站在先生的琴房。新换的琴弦正在调试,琴师正在用旧琴弹《平沙落雁》,你看这弹,快处要像雁掠水,慢处要像沙沉底,就像动静,得有轻重,他按弦的指尖泛着白,日子也一样,调着才够味。我忽然懂得,那些看似对立的动与静,实则是岁月共生的伴,没有一弹一停的换,哪来这份安心的韵。
准备离开时,在母亲的旧纺车旁发现团缠成球的棉纱,是她临终前纺的,线头还系在锭子上,却比记忆里的更暖,这是她特意留的,说线纺一半,等着你来续,妹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你看这绕,是没说完的话,越乱越见情。我把棉纱缠在指尖,柔软的纤维里藏着熟悉的温度,像母亲的手在轻轻绕,让眼眶忽然热了。
走出很远再回头,荷塘的水车在暮色里转成模糊的影,琴房的灯光在雨雾里亮成暖的点,老纺车的轮廓在窗台上卧成静的诗。风裹着鼓的竹香,带着水的清润,带着棉的软暖,我忽然看见动静深处的光——它从不是割裂的分,是共生的和;不是冲突的对,是相依的伴。就像那些在世间行走的人,心里若有架动静的天平,便能在忙碌时不躁,在闲适时不慌,把每个焦灼的瞬间,都调成从容的步,像塘里的莲,叶动是因为风,根静是因为土,各有各的坚守,各有各的灵动,让那些看似熬不过的忙,最终都变成生命里的养,像渔鼓的韵,敲着敲着,就把日子敲成了动听的歌。
转身离去时,手机收到女儿的消息:爸爸,我学你打渔鼓,快的时候像跑步,慢的时候像睡觉,真好玩。字里的稚漫过屏幕,像朵刚绽开的荷。我知道,这份动静的慧会一直跟着我,继续在岁月里调和,把每个遇见的躁,都酿成可以安心的静,让那些看似对立的时刻,最终都变成生命里最美的律,像古琴的弦,张弛之间,自有它的定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