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有无深处的光阴痕(1/2)

有无深处的光阴痕

大寒的雪刚压弯梅枝的梢,我已站在老道士的丹房外。他正把松针扫进陶瓮,枯枝断裂的声里,混着这空瓮得装雪,满了才化水的絮语。我捧着青瓷碗在廊下接落雪,看他把结冻的瓮口用温水化开,你看这融,是让无中生有,就像心里的念,空了才容得下新。这一刻,松香的清混着雪水的凉漫过来,我忽然看见瓮底未化的残雪——有无从不是绝对的分,是藏在有里的无,是混在空里的实,在收纳与消融之间,把每个凝滞的瞬间,都化成可以流转的境。

儿时的有无,是祖父的药箱。他总在惊蛰的清晨把草药晒在竹匾,根茎翻动的声里,混着这空得留三分,满了要霉的絮语。我踮着脚在药架前认药名,看他把空药瓶倒过来控干,你看这控,是让瓶底透气,就像用过的心,清空才装新。有次为找不到当归哭闹,他却把我拉到药圃看新芽,你看这生,是枯根发的新,就像失去的物,换个样回来。药箱磨红掌心的沉里,混着他药无病则有,病无药则空的教诲。

他的药房里,总摆着些的器物:裂了缝的药罐,空了底的药碾,断了柄的药杵。这房跟了我五十年,新药香,旧药醇,换着用才知药性,他指着药罐的残痕,你看这豁,是熬了千次的记,越破越懂让,就像处世的人,能舍才得。有年瘟疫耗尽了存药,他却把药渣重新熬煮,你看这续,是让无用变有用,就像尽了的力,转个场还能发。果然那些淡得几乎无色的药汤,后来竟成了退烧的良方,苦涩里的轻,像段说不尽的理,虽浅,却直抵根本。那些被药气熏透的晨昏,藏着最朴素的变——有无从不是僵化的定,是带着转化的流,你借着它的空,它便赠你生的机。

少年时的有无,是先生的书箧。他总在秋分的午后把典籍装进竹箱,书页摩擦的声里,混着这箱得留空当,挤了易烂的絮语。我抱着书在案前分类,看他把空函套叠起来收存,你看这叠,是让无用的壳省地方,就像读过的书,消化了才是自己的。有个同窗为丢了诗集懊恼,他却把书箧腾空让我们静坐,你看这空,是让心装下新的,就像满了的杯,倒了才盛茶。竹篾硌红指尖的疼里,藏着有若无,实若虚的深意。

他的书房里,总堆着些的书卷:蛀了洞的注本,缺了页的词集,磨破的书脊。这房跟了我四十年,新书亮,旧书透,换着读才知文心,他指着书页的虫眼,你看这空,是留着让心填,就像说话的人,留白才够味。有次我为记不住典故焦虑,他却让我把书合上默写,你看这忘,是让有化作无,再从无中生有,就像酿酒,空了缸才盛新。果然那些默写出的句子,后来比死记的更难忘,空白里的思,藏着比强记更活的智——有些有无,藏在遗忘与重生的间隙里。

成年后的有无,是母亲的菜篮。她总在霜降的清晨把萝卜码进空篮,块根碰撞的声里,混着这篮得空着去,满着回的絮语。我拎着空篮在田埂上追蝴蝶,看她把蔫了的青菜从篮底翻出,你看这清,是让坏的腾出地,就像过时的事,丢了才装新。有次为菜价暴涨抱怨,她却把野菜掺进家常菜,你看这补,是让无的填有的,就像不足的日子,凑着才够味。菜篮勒红手腕的酸里,藏着空篮才能装新菜的实。

她的厨房角,总堆着些的家什:漏底的竹篮,豁口的陶碗,断把的瓷勺。这角跟了我四十年,新篮牢,旧篮透,换着用才知菜性,她指着竹篮的破洞,你看这漏,是筛掉土的记,越破越见净,就像过日子的烦,漏漏才轻松。有年收成不好断了粮,她却把谷糠掺进米粥,你看这混,是让无的助有的,就像难挨的坎,掺着希望才撑得住。果然那锅稠稠的糠粥,后来成了儿女们最念想的暖,粗糙里的甜,像些藏在匮乏里的韧,咽着,忽然懂了贫中有富的意。那些被菜香浸暖的晨昏,藏着最踏实的活——有无的妙从不是绝对的多,是带着转化的补,你容着它的缺,它便给你圆满的趣。

有无的质地,是带隙的活。陶瓮的粗裹着雪的净,能装能化,能空能满,像个纳虚的器;药箱的沉浸着草的香,能存能取,能有能无,像个藏妙的匣;书箧的轻泛着纸的润,能装能卸,能读能忘,像个载智的舟;菜篮的柔藏着菜的鲜,能盛能漏,能捡能舍,像个聚散的箩。这些被时光磨蚀的物件,像群辩证的友,把经年累月的有,都化成了可以接纳的无。

老陶工说真有无都带,他抚摸着刚出窑的素坯,你看这坯上的细孔,是让釉水呼吸的,就像有无的境,有空才活。有次见他把残次品改造成花器,这改不是废,是让有的缺陷变无的好处,就像有无的人,认了缺才见全。这些带着呼吸的器物,让你忽然懂得:真正的有无从不是对立的绝,是藏着通的隔,像药箱的取与补,菜篮的装与漏,既得经得住拥有的实,又得留得住失去的空,在得失之间藏着流。

有无的声音,是带隙的响。松针入瓮的声里,藏着空实的换,像首自然的偈;药草翻动的声里,裹着枯荣的变,像段循环的诗;书页开合的声里,含着读写的转,像句辩证的话;菜蔬碰撞的声里,浸着聚散的活,像阵平实的歌。这些藏在虚实里的响,像道溪流,让你在喧嚣中听见空寂的清,在执着里记起该有的放,明白有无的声从不是刻意的静,是自然的流,像花开接着花落,月圆连着月缺,自有一种不需安排的序。

老茶人说有无的余味最耐品,他把泡淡的茶渣倒进花盆,这茶从浓到淡,是有化作无,又从无养出花,就像有无的轮回。有次在山涧录音,空谷的、流水的、落叶的混在一起,竟成了首天然的有无曲,这是虚与实的和,比任何乐章都透心。这些藏在空寂里的声,像杯冷茶,让你在满盈中尝到空无的清,在执着里记起该有的放,明白有无的声从不是刻意的断,是自然的续,像烛火燃尽成灰,又从灰烬里生出新的明,自有一种不需催促的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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