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流云深处的光阴絮(1/2)
流云深处的光阴絮
清明的风刚掀动山巅的第一缕雾,我已站在老牧人的毡房前。他正把晒暖的羊毛摊在青石上,木梳梳过绒毛的声里,混着这云得看它掠山尖的姿,太快则散,太慢则滞,匀着走才见魂的絮语。我抱着牧羊犬在旁学辨云影,看他把被风吹乱的羊毛重新拢成小丘,你看这收,是让毛跟着云的性子软下来,就像跑野的心,拢拢才够暖。这一刻,云絮的轻混着草香的淡漫过来,我忽然看见流云在山脊上舒展的银裙——流云从不是无根的飘,是藏在动里的静,是混在散中的聚,在走与留之间,把每个转瞬的刹那,都酿成可以回望的柔。
儿时的流云,是祖父的晒布架。他总在谷雨的晴日里把染好的蓝布晾在绳上,风卷布角的哗啦啦声里,混着这云影过布时得翻三回,阳面阴面都沾着气,色才匀的絮语。我踮着脚扯住飘动的布端,看他把被云影浸得发蓝的布边叠个折痕,你看这记,是让云知道布等过它,就像盼着的人,等等才够真。有次为云跑得太快抓不住哭闹,他却把我拉到架下看布纹,你看这变,是云在布上写的信,就像说过的话,动动才够活。布角扫过脸颊的痒里,混着他云是天的衣,布是地的云的教诲。
他的染坊里,总堆着些的家什:褪了色的染缸,磨亮的木槌,结着盐霜的晾布绳。这坊跟了我五十年,新布鲜,旧布知云的脾气,换着晾才懂聚散,他指着染缸的釉色,你看这蓝,是云把天浸在水里了,越深越见静,就像闷着的念,沉沉才够显。有年连阴雨晒不成布,他却把湿布挂在屋檐任云气浸,你看这润,是让云帮着固色,就像难干的事,晾晾才够透。果然那批阴干的蓝布,后来比晴日晒的更耐洗,云散后的虹里,藏着比晴朗更柔的候——有些流云,藏在阴晴与顺应的缝隙里。
少年时的流云,是先生的画案。他总在芒种的午后把研好的淡墨泼向宣纸,笔锋扫过纸面的声里,混着这云得侧锋勾边,中锋染虚,留七分白才见飘的絮语。我捏着羊毫在旁学晕染,看他把画到一半的云影搁在窗台上,你看这歇,是让墨气跟着云走,就像太急的想,歇歇才够清。有个同窗为画不出云的轻躁得摔笔,他却带我们去看山尖的云聚,你看这团,是云在凑着说悄悄话,就像攒着的趣,聚聚才够浓。笔尖的墨在纸上洇开的淡里,藏着云心即我心的深意。
他的画室里,总摆着些的物件:蒙了尘的砚台,卷边的云谱,断了尖的狼毫。这室跟了我四十年,新笔利,旧笔知云的轻重,换着用才知聚散,他指着云谱上的批注,你看这飞白,是笔跟着云的影子跑,越虚越见动,就像抓不住的梦,追追才够真。有次我为画不出云的变对着天空发呆,他却让我把宣纸铺在草地上,你看这印,是云影在纸上盖的章,就像乱了的绪,印印才够明。果然那些沾了草香的云图,后来比闷头画的多了层灵动,墨痕的轻里,藏着比工细更透的悟——有些流云,藏在凝滞与灵动的间隙里。
成年后的流云,是母亲的菜畦。她总在小暑的傍晚把浇透的菜苗扶正,水珠滚落菜叶的声里,混着这云过菜畦时得赶紧浇水,云气润根,苗才壮的絮语。我拎着水桶在旁学看云色,看她把被云影遮得发蔫的番茄秧挪到亮处,你看这挪,是让苗跟着云的步子走,就像偏了的心,调调才够顺。有次为骤雨打坏了菜苗对着乌云叹气,她却把落了的花瓣埋进土里,你看这还,是云把花魂还给地,就像过了的事,放放才够轻。泥土裹着雨香的润里,藏着云是雨的信,菜是土的情的实。
她的农具房里,总堆着些的家什:锈了的水瓢,软了的麻绳,裂了缝的陶盆。这房跟了我四十年,新瓢快,旧瓢知云的干湿,换着用才知聚散,她指着陶盆的裂纹,你看这漏,是云气浸透了的记,越旧越见亲,就像过了的日子,磕磕才够味。有年大旱盼云不至,她却把水缸的水省着浇菜,你看这等,是心跟着云的影子走,就像难圆的愿,等等才够诚。果然那片迟迟不肯散的积云,后来落了场透雨,菜苗返青的嫩里,藏着比丰收更沉的盼——有些流云,藏在等待与顺应的坚持里。
流云的质地,是带轻的柔。山尖的云裹着山风的凉,能聚能散,能卷能舒,像团浮动的棉;染坊的云浸着靛蓝的润,能浓能淡,能实能虚,像匹流动的缎;画案的云泛着墨香的沉,能勾能染,能急能缓,像幅写意的笺;菜畦的云藏着水汽的润,能阴能晴,能雨能霁,像层朦胧的纱。这些被天光浸润的存在,像群会呼吸的友,把每个匆忙的瞬间,都晕成可以凝视的轻。
老牧人说真流云都带,他抚摸着被云影晒暖的羊毛,你看这软,是云把太阳的暖裹在里面了,太燥则脆,太凉则硬,就像流云里的事,含着才够品。有次见他把被暴雨打湿的羊群赶到山坳,这避不是躲,是让云知道咱懂它的急,就像躁了的心,避避才够静。这些带着体谅的相待,让你忽然懂得:真正的流云从不是无常的飘,是藏着智的动,像染坊的晾与收,菜畦的等与应,既得经得住聚散的快,又得留得住相待的暖,在走与停之间藏着活。
流云的声音,是带韵的轻。木梳梳毛的声里,藏着梳与拢的换,像首山巅的诗;风卷布角的哗啦啦声里,裹着晾与翻的转,像段染坊的歌;笔锋扫纸的声里,含着勾与染的变,像句画案的话;水珠滚落的声里,浸着浇与盼的连,像阵菜畦的笑。这些藏在云影里的响,像支低回的曲,让你在喧嚣时听见天空的静,在匆忙里记起该有的缓,明白流云的声从不是杂乱的扰,是自然的息,像云擦过山尖的柔,像云漫过树梢的轻,自有一种不需安排的宁。
老画师说流云的余韵最耐品,他指着祖父染的蓝布,这变,是云影在布上走的痕,比一色的蓝更见活,就像流云的妙,动着才够味。有次在山巅录音,风声的、羊铃的、云影掠过草坡的混在一起,竟成了首天然的流云曲,这是云与山的和,比任何乐章都入心。这些藏在云影里的响,像杯淡茶,让你在浓艳中尝到清冽的甘,在焦灼里记起天空的宽,明白流云的声从不是刻意的变,是自然的序,像云聚的缓,像云散的轻,自有一种不需强求的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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