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隐喻深处的光阴语(2/2)

隐喻的色彩,是带隐的显。竹篾的青里泛着影的墨,像句写在风里的诗;药罐的褐里透着汤的赤,像味熬在火里的理;砚台的黑里藏着纸的白,像页落在心上的字;菜篮的绿里带着果的红,像幅画在日子里的景。这些被物事晕染的色,像组流动的暗号,让你在凝视时忽然懂得:隐喻的色从不是单调的指,是交织的意,像老竹棚的影,越密越见话;像旧药罐的光,越暗越显真。

老画师说最高级的隐喻是,他画《远山》时故意把峰顶藏在云里,你看这隐,是山没说尽的高,比全画出来更见势,就像隐喻的妙,藏着才够劲。有次见他画《送别》,只在渡口画双并立的鞋印,这空不是缺,是没说尽的别,就像隐喻的境,带着些留白才够深。这些带着留白的暗示,藏着最通透的观——没有必须点破的显,只有恰到好处的隐,就像世间的隐喻,太过直白反而浅,带着些含蓄才显厚,像母亲的菜篮,红与青的配,比日子要红火的话更见暖。

隐喻的隐喻,是处世的藏。孩童时的猜是种知,对着月亮说像银盘的稚里藏着纯粹的趣;少年时的悟是种试,读着明月照沟渠的惑里藏着青涩的解;成年后的用是种度,在言与默间找平衡的智里藏着通透的容;老年时的品是种境,看着竹影想往事的静里藏着沉淀的明。这些层层递进的悟,像块被溪水磨圆的石,碰得越多,棱越柔,终会在岁月里愈显温润。

老禅师说隐喻是心上的桥,他指着寺前的溪流,这水,说的是逝者如斯,又不止是逝者如斯,就像人的话,绕着才够远。有次听他讲拈花微笑,指着檐角的风铃,这响,是风在说,也是铃在说,不说破才是全说,他的手掌抚过光滑的石阶,像在触摸隐喻的魂。这些物我相融的瞬间,像面蒙着雾的镜,让你在直白中尝到含蓄的甜,明白有些隐喻只在物的像,有些领悟却在人的懂,有些藏是智慧,有些显是慈悲,像竹与篾,竹借篾的弯说话,篾借竹的直立骨,却终究竹是竹,篾是篾。

隐喻的记忆,是血脉的续。祖父的药罐现在摆在村医的诊室,罐底的药垢还在,村医说这罐比说明书会看病;母亲的菜篮成了社区食堂的展品,红配青的摆法还在,管理员说这篮子会说日子;那些先生的砚台,现在成了书法班的教具,砚边的水晕说这墨会写诗;这些被时光铭记的隐喻,像一本本写满暗号的日记,每个褶皱里都夹着一次会意的暖,翻开时,能看见祖父熬药的憨,母亲配菜的慈,先生研墨的静。

去年惊蛰回到竹棚,在断篾堆里发现段弯成月牙的竹丝,竹青上还留着老篾匠的指温,这是你当年问何为隐喻时,他特意留的,说看懂弯就懂了,新篾匠的声音里带着憨厚,你看这弯,是竹记着没说的话,越久越见诚。山风穿过竹棚,竹影的晃与药香的飘渐渐重合,像首无字的歌。

清明的雨把药罐的褐染成深时,我又站在祖父的药柜前。新采的艾草正在罐里泛着绿,学医的侄女正在熬药,你看这沸,得让沫子滚三滚才关火,就像隐喻,得熬透了才够味,她的手在炉边动作轻轻的,日子也一样,藏着过熟了,就不怕直。我忽然懂得,那些看似绕弯的话,实则是岁月酿就的真,没有一藏一显的悟,哪来这份通透的境。

准备离开时,在先生的书斋里发现张被墨染的残页,墨迹晕成的云影里藏着半个字,像句没说完的诗,这是他特意留的,说隐喻的诗,得让人自己填,守书的老人声音里带着怀念,你看这晕,是墨记着的藏,心也一样,装着点弯才够宽。我把残页贴回诗卷,看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云影的位置,像片流动的白,让眼眶忽然热了。

走出很远再回头,竹棚的隐喻在暮色里成了朦胧的影,药罐的褐在月光下泛着柔的光,砚台的墨在灯影里凝着沉的魂,菜篮的鲜在风里闪着彩的亮。风裹着竹的涩,带着药的苦,带着墨的沉,带着菜的香,我忽然看见隐喻深处的光——它从不是盲目的绕,是清醒的藏;不是虚伪的曲,是真诚的显。就像那些在世间行走的人,心中若有串隐喻的珠,便能在直白时知含蓄,在莽撞时懂转弯,把每个词不达意的瞬间,都活成可以会意的暖,像老篾匠的竹棚,说时不直,藏时不瞒,既留得住言说的巧,又传得透未说的真,让那些看似绕弯的时刻,最终都变成生命里最厚的懂,像母亲的菜篮,红是红火,青是清爽,余味里都是日子的甜。

转身离去时,手机收到女儿的消息:爸,带娃看晚霞,他说天上在烧,忽然想起小时候您教我月亮是夜的眼睛,原来有些话,真的会跟着影子长进心里。字里的暖漫过屏幕,像缕照过隐喻的光。我知道,这份隐喻的慧会一直跟着我,继续在岁月里流转,把每个遇见的直,都酿成可以回甘的曲,让那些看似绕弯的时刻,最终都变成生命里最韧的诗,像四季的隐喻,春的芽是希望,秋的叶是别离,各有各的藏,却都在时光里,藏着一个懂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