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执着镌刻的光阴痕(2/2)
执着的色彩,是带憨的浓。犁铧的黑里泛着泥土的黄,像片拓荒的铁;毛笔的紫里透着墨的黑,像支较真的毫;酱菜坛的灰里藏着菜的绿,像个酿味的瓮。这些被时光浸出痴劲的色,像幅厚重的画,让你在凝视时忽然懂得:执着的色从不是鲜亮的艳,是沉憨的浓,像老犁铧的黑,越磨越见亮;像旧酱缸的灰,越腌越显香。
老画匠说最高级的执着是,他画《愚公移山》,故意让愚公的锄头磨得只剩半截,你看这残,是挖了千日才损的,比新锄更见劲,就像执着的妙,带着伤才够深。有次见他画《孤松》,让松根在石缝里盘了十八道弯,这缠不是绕,是憋着劲往石外钻,就像执着的境,缠着才够强。这些带着痴劲的画面,藏着最通透的观——没有必须取巧的智,只有恰到好处的痴,就像世间的执着,太过精明反而浅,带着些憨劲才显深,像母亲的酱菜坛,泡着够久,等着够痴,比一味求快多了层与岁月相守的真。
执着的隐喻,是处世的守。孩童时的犟是种知,攥着摔坏的玩具不肯丢的稚里藏着纯粹的念;少年时的钻是种试,为解道题熬到深夜的拙里藏着青涩的劲;成年后的守是种度,在进与退间找平衡的智里藏着通透的痴;老年时的品是种境,望着旧物想往事的静里藏着沉淀的恒。这些层层递进的痴,像棵扎在石缝的树,长得越久,根缠得越紧,终会在岁月里愈显苍劲。
老禅师说执着是心上的锚,他指着寺前的古柏,这立,是风刮了千年也不肯挪的,就像人的念,守着才够定。有次听他讲不忘初心,指着阶前的青苔,这绿,是阴湿里也不肯黄的,就像执着的理,憋着才够青,他的手掌抚过粗糙的树皮,像在触摸坚守的魂。这些物我相融的瞬间,像块浸透水的棉,让你在想弃时尝到再撑的甜,明白有些执着只在物的犟,有些坚守却在人的痴,有些进是为了守,有些痴是为了真,像犁与土,犁借土的硬显劲,土借犁的耕生金,却终究犁是犁,土是土。
执着的记忆,是血脉的续。祖父的老犁铧现在挂在农耕博物馆,犁尖的豁口还在,讲解员说这是耕过千亩田的痕;母亲的酱菜坛成了社区民俗展的展品,缸底的盐霜没刮,管理员说这是腌过百日的香;那些先生的毛笔,现在成了书法班的教具,笔锋的秃痕还在,老师说这是写过万遍的痴。这些被时光刻下执念的物,像一本本记着守的日记,每个褶皱里都夹着一次再撑的暖,翻开时,能看见祖父扶犁的稳,母亲压菜的沉,先生执笔的痴。
去年芒种回到稻田,在泥水里发现半截折断的稻秆,断口处还留着向上的芽,这是你当年问何为执着时,老农夫特意留的,说断了还长就懂了,新农夫的声音里带着憨厚,你看这芽,是苗记着往上的劲,越伤越见强。雨声敲打着稻叶,犁铧的硬与笔尖的柔渐渐重合,像首无字的歌。
夏至的烈日把犁铧的黑晒得烫时,我又站在祖父的农具棚。新磨的犁尖正在光里闪,耕地的后生正在较劲,你看这犁,得往深里钻才够劲,就像执着,盯着点才够成,他的脚在泥里陷得很深,日子也一样,干着干着就熟了,就不怕难。我忽然懂得,那些看似笨拙的守,实则是岁月扎下的根,没有一耕一耘的悟,哪来这份通透的境。
准备离开时,在先生的书斋里发现张写满字的纸,最后那个字的竖笔拖得格外长,像根不肯弯的骨,这是他特意留的,说执着的字,得带着劲才够活,守书的老人声音里带着怀念,你看这长,是笔记着守的痕,心也一样,有几分痴才够恒。我把纸页裱进镜框,看阳光透过笔画在墙上投下的影,像株倔强的苗,让眼眶忽然热了。
走出很远再回头,稻田的执着在暮色里成了沉默的浪,犁铧的劲在月光下泛着硬的光,毛笔的痴在灯影里凝着墨的魂,酱缸的守在风里闪着香的亮。风裹着稻的青,带着铁的腥,带着墨的沉,带着酱的烈,我忽然看见执着深处的光——它从不是盲目的犟,是清醒的痴;不是固执的守,是智慧的恒。就像那些在世间行走的人,心中若有颗执着的锚,便能在想弃时知再撑,在浮躁时懂坚守,把每个看似无望的瞬间,都活成可以结果的痕,像老农夫的稻田,耕时够深,守时够久,既经得住风雨的打,又留得住最初的念,让那些看似笨拙的时刻,最终都变成生命里最实的果,像母亲的酱菜坛,腌过之后更厚,等透之余更香,余味里都是岁月的恒。
转身离去时,手机收到女儿的消息:爸,带娃拼积木,他倒了七回还在搭,说肯定能成,忽然想起您说倒了再搭就不叫输,原来有些痴,真的会跟着积木长进心里。字里的劲漫过屏幕,像缕照着执着的光。我知道,这份执着的慧会一直跟着我,继续在岁月里镌刻,把每个遇见的难,都变成可以再撑的劲,让那些看似无望的时刻,最终都变成生命里最恒的诗,像四季的执着,春芽憋着劲破土,秋实守着味挂枝,各有各的痴,却都在时光里,藏着一个能成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