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霜叶漫染的秋径上(2/2)
霜叶的晨,是带着雾的柔。天刚蒙蒙亮,雾就裹着枫树林,远处的山尖露着点红,近处的枫叶透着点艳,走在里面像踩在云里。偶尔能听见叶落的声音,从雾里钻出来,又钻进雾里,分不清在哪棵树下;还有鸟鸣,藏在枝桠间,的,像在跟霜叶说话。走没几步,头发就沾了雾,像撒了层碎银,抬手去拂,指尖能摸到霜叶的凉,却不刺骨,是秋的晨气,顺着指尖往骨子里渗。有次在晨雾里遇见个扫叶的老人,手里拿着竹扫帚,动作慢悠悠的,这霜叶的晨雾,得等太阳出来才散,别急着走,找块石凳坐会儿,能看见雾散的叶。我跟着他坐在石凳上,果然没过多久,就看见阳光从枝缝里漏下来,像金线似的织在雾上,雾慢慢淡了,霜叶上的露开始反光,老人说你看,这霜叶的晨,得等,才见得着好。
霜叶的午,是晒着太阳的暖。中午的太阳不烈,透过枫叶洒在地上,成了斑驳的红影,走在里面,鞋尖沾的霜早化了,却沾了些碎叶,红的黄的,像小扇子似的粘在鞋底。偶尔能看见松鼠,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尾巴翘得高高的,嘴里叼着松果,看见人也不躲,停在树枝上看会儿,又蹦蹦跳跳地跑了。有次在枫树林里的石凳上歇脚,看见只蝴蝶,翅膀是淡红色的,停在霜叶上,翅膀扇着,像在跟叶比艳。石凳被太阳晒得暖,坐上去,能听见叶动的声,混着风声的声,像首没谱的歌。那天我坐了很久,直到太阳偏西,才起身往回走,裤脚上的叶早掉了,却留着点枫叶的香,像霜叶给的礼物。
霜叶的晚,是染着霞的艳。傍晚的太阳把云彩染成了红,霜叶也沾了霞,泛着点金,走在里面,像踩在画里。远处的炊烟从山脚下的村庄飘上来,混着饭香,偶尔能听见村里的狗叫,从风里传过来,又被风带走。有次在晚霞里遇见个放羊的妇人,赶着几只山羊,手里拿着根鞭子,却不打,只是轻轻挥着,这霜叶的傍晚,得慢慢走,羊儿要吃晚草,我也得跟着它们慢。山羊在枫叶间啃着,偶尔抬头看会儿晚霞,妇人坐在石凳上,从口袋里掏出块饼,掰了一半给我,你尝尝,自家做的红薯饼,就着霜叶的风吃,香。饼是暖的,咬在嘴里,有红薯的甜,还有点柴火的香,妇人说这霜叶,红的日子短,得珍惜,就像日子,暖的时候少,得记着。那天的晚霞,直到我走到家门口还没散,嘴角还留着红薯饼的香,像霜叶给的念想。
霜叶的色彩,是随霜变的艳。刚下霜时,枫叶是淡红的,像抹了层胭脂;霜下得厚了,就变成深红,像燃着的火;再过些日子,叶边开始发黄,红里透着黄,像画里调的色;最后落的时候,变成橙红,像夕阳的光。有次我把不同颜色的霜叶夹在书里,母亲见了,说这叶,就像人的日子,从浅到深,从浓到淡,都是风景。
霜叶的记忆,是藏在物里的暖。祖母的布包里夹着霜叶,先生的书里夹着霜叶,父亲的画里融着霜叶,我的笔记本里也夹着霜叶。这些物,都带着霜叶的红,暖却不烈,艳却不俗,像霜叶本身,看似短暂,却藏着无数美好。去年霜降,我又去了枫树林,祖母不在了,先生也退休了,父亲的眼睛不好,不能再调色,只有我一个人,站在老枫树下,看霜叶从枝头飘落,地上的红影还在,枝头的残叶还在,像他们都在身边,陪着我看这霜叶。
风裹着叶香的淡漫过来,我忽然听见叶落的声音,从枝头传过来,轻得像耳语。抬头看,晚霞还在天上,红得像霜叶,落了又起,起了又落,像岁月的轮回。我知道,霜叶会一直在这,等晨雾来,等太阳晒,等晚霞染,等寒风落,也等我回来,把每个瞬间,都酿成可以细品的秋之味,藏在心里,慢慢回味。
转身离去时,手机收到朋友的消息:今早路过你说的枫树林,看见霜叶红了,特别艳,忽然想起你说霜叶是藏在秋径上的暖,原来有些美,真的会跟着红叶长进心里。字里的艳漫过屏幕,像缕照着霜叶的阳光。我知道,这份霜叶的慧会一直跟着我,继续在岁月里相伴,把每个遇见的叶,都变成可以珍藏的艳,把每个遇见的秋,都变成可以细品的暖,让那些看似短暂的时刻,最终都变成生命里最美的诗,像四季的霜叶,春叶待夏藏生机,夏叶伴荫送清凉,秋叶经霜传艳色,冬叶归根候来年,各有各的美,却都在时光里,藏着一个够得着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