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雪刃涤暗尘 血旗召忠魂(2/2)

外部反击的微光和内部清查的暗流,让隐曜谷在危机中保持着一种奇异的、紧绷的平衡。而在这平衡之下,普通军民的生活依旧在饥饿与寒冷的边缘挣扎,但那一面陈列于谷口的残破金军旗帜和带血的铜牌,却像一剂苦涩却强心的药,让绝望中多了一丝狠厉的盼头。

这一日,苏青珞在伤兵营忙完,回到与辛弃疾暂居的那间简陋木屋时,天色已近黄昏。她发现辛弃疾并未像往常一样在灯下研看地图或文书,而是坐在屋前一块青石上,手中拿着那枚从不离身的奇异铁牌,对着天边最后一抹黯淡的霞光,怔怔出神。他的侧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瘦孤寂。

苏青珞轻轻走过去,没有说话,只是挨着他坐下,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她能感觉到他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缓缓放松下来。

“幼安,”她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是在想同甫先生和刘韬兄弟吗?”

辛弃疾没有否认,良久,才低低“嗯”了一声,声音沙哑:“同甫性子刚烈,落在史弥远手中,不知要受多少折辱。刘韬……他性子韧,定在咬牙苦撑,等待机会。”他顿了顿,握紧了铁牌,“有时我在想,是不是我错了?若不派同甫南下,若不急于联系张汝楫……”

“幼安,”苏青珞打断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他,“陈先生南下,是为万千将士争一个前程;刘韬兄弟出击,是为死去的弟兄讨一份血债,为活着的人寻一条生路。他们没有错,你更没有错。这世道如此,豺狼当道,忠义之士便只能以血铺路,以命相搏。若因惧怕失去便裹足不前,那便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她握住他冰凉的手,继续道:“你瞧,魏将军他们不是成功了吗?谷口的战利品,大家都看见了。墨工师傅和炎生师傅日夜不休,军械火药都有进展。谷里的弟兄们,虽然饿着肚子,可擦刀磨枪的手,比以往更有力了。这面旗,”她指了指不远处在暮色中依然可见的那面残破金旗,“它召回来的,不仅是战利品,更是大家心里那股快要熄灭的忠勇之气,不灭之魂。”

辛弃疾转过头,深深地看着苏青珞。火光与暮色在她清减却坚毅的面庞上交织,她的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种经历过无数磨难后淬炼出的、温柔而强大的光芒。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感受着那细微的温暖,仿佛汲取着力量。

“青珞,这些日子,苦了你了。”他低声道。

苏青珞摇摇头,微微一笑:“比起你肩上的担子,我做的这些,不算什么。我只盼着你……别把所有事都憋在心里。你是盟主,是大家的主心骨,可你也是人,也会累,也会痛。”

辛弃疾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他伸出手,轻轻拂过她被寒风吹乱的鬓发。“我知道。”他将铁牌收起,目光重新变得坚定锐利,“正因为痛,所以才要更狠地反击;正因为累,所以才不能倒下。同甫和刘韬在用他们的方式战斗,我们在谷里,也要用我们的方式,把这场仗打下去,打到云开雾散,打到……接他们回家!”

就在这时,墨工和炎生联袂而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疲惫与兴奋的神色。

“盟主,夫人。”两人行礼。

“两位师傅,可是有新进展?”辛弃疾起身问道。

墨工从怀中掏出一张画着简图的粗纸:“盟主,关于‘猎隼弩’,我们想了个新法子。可否在其弩臂上加装一个简易的‘半自动’箭槽?虽只能预存三到五箭,且上弦仍需手动,但可省去每次发射后取箭、搭箭的时间,于急促接战中或有大用!只是结构更复杂,打造更慢。”

炎生则小心翼翼捧出一个巴掌大、密封得极好的扁圆形陶罐:“盟主,新火药稳定性已提升不少!我们将药粉以蜡混合,压制成块,再密封于这陶罐内,罐壁预留药捻。如此,既防潮,投掷时亦不易因撞击提前引爆。只是……威力较松散药粉稍减,且制作极其耗时费力。”

雪刃需不断打磨,方能保持锋利。技术的每一点突破,在绝境中都显得弥足珍贵。

辛弃疾仔细听着,看着那简陋的图纸和不起眼的陶罐,眼中光芒闪动。“好!尽管去试!需要什么,让沈先生尽力调配。如今我们与外界的物资交换几乎断绝,更要依靠自身技艺,杀出一条血路!”

夜色再次降临,隐曜谷隐没在群山的阴影中。谷口,那面染血的残旗在夜风中无声摇曳,仿佛一面召唤忠魂、誓死不降的图腾。谷内,点点灯火如星,虽然微弱,却倔强地亮着。雪刃已动,暗尘虽厚,终将被热血涤荡;血旗既展,忠魂不泯,必在至暗时刻,燃起那燎原的星火第一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