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1章 虚海迷航与“方向”悖论(1/2)

第841章:虚海迷航与“方向”悖论

站在神界边缘的最后一块浮陆上,我回望那渐行渐远、由无数光点构成的万界平台网络。它如今已初具规模,像是黑暗宇宙中一片自发光的星云,连接着无数文明的命运。林疯狂——此刻保持着我最熟悉的电动车形态,车头屏幕上的表情符号难得地严肃,两条像素眉毛微微蹙起,像是在进行复杂的计算。

“终极订单已接单!目标——宇宙的活路!走着!”

他的引擎声在神界边缘这片法则稀薄之地显得异常清晰,伴随着这句豪言壮语,我们一头扎进了前方那片被称为“万物终点前厅”的无尽虚海。

进入的瞬间,我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并非温度变化——事实上,在这里,“温度”这个概念本身就变得模糊不清——而是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战栗。如果非要形容,就像是从喧嚣的人间一头扎进绝对寂静的墓室,或者从阳光明媚的岸边跃进深不见底、连水声都被吞噬的墨黑深海。

这里没有光。

不,这么说不够准确。这里有“光”,或者说有类似光的视觉现象,但那不是星辰的光芒,不是能量的辉光,而是一种……灰败的、粘稠的、仿佛透过浑浊玻璃看到的、濒死萤火虫般的微弱闪烁。它们毫无规律地出现在视野的各个角落,又毫无征兆地熄灭,就像宇宙临终前断续的喘息。

没有声音。

连真空应有的“寂静”都不是。在这里,声音这个概念仿佛被彻底抹去了。林疯狂的引擎声消失了——不是他关闭了,而是发出的震动一离开车体,就诡异地被这片空间“吸收”了,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我想说话,声带震动,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能通过胸腔的共鸣和咽喉的颤动知道自己确实发出了声响。

最可怕的是,没有方向。

上下左右前后,这些基本方向概念在这里完全失效。我试图以自身为基准建立坐标系,却发现连“自身”的方位感都在迅速流失。我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完全均匀的灰色果冻里,每一个方向都完全相同,每一个角度都没有区别。甚至连“时间流逝”的感觉都变得粘稠而不可靠——可能已经过去了一息,也可能过去了一年。

“疯子……”我用神识传音,这是我们在这种环境下唯一可靠的交流方式。

“在。”他的回应通过我们之间灵魂绑定的通道传来,带着一种我也能感觉到的凝重,“我的空间跳跃能力……完全失效了。不是被压制,是‘找不到目标’。这里的空间结构……不,这里根本没有‘结构’可言。就像是把一张画着坐标系的纸彻底揉碎、泡烂,然后搅拌成一锅混沌的粥。”

林疯狂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茫然。

这让我心头一紧。从认识他以来,无论是在凡界被筑基修士追杀,还是在仙界被仙兽围攻,甚至在神界面对法则静默区的崩塌,这家伙永远都是一副“问题不大,看老子操作”的跳脱模样。空间能力更是他的看家本领,从最初只能短距离瞬移,到后来能跨位面跳跃,甚至能短暂干涉时间支流,这是他最核心的依仗之一。

可现在,这个依仗在这片虚海里,第一次完全失灵了。

“你还能感应到那个‘逆熵奇点’的大致方向吗?”我问。出发前,我们整合了从平台数据库、神界知识库、以及源星文明残骸中得到的全部信息,对“逆熵奇点”——或者说那种可能存在的、能从宇宙终结趋势中开辟新生路径的“状态”——有了一个模糊的定位。它应该存在于宇宙最深的“归墟”区域,也就是这片虚海的某处。

“……能,但很微弱。”林疯狂沉默了几息才回答,车头屏幕上的表情符号变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加载圈,“机械之心对‘起源’和‘秩序’有种本能的共鸣,就像是……指南针在乱磁场里拼命颤抖,指针疯狂转动,偶尔会指向某个方向,但下一刻又立刻偏转。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古怪:“而且我发现一个极其诡异的现象——我们越是朝着指针偶尔稳定的那个方向移动,我对那个目标的感知反而……越模糊、越遥远?”

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林疯狂的车身微微调整了一下姿态——在这种无方向的环境里,这个动作本身就没有实际意义,更像是他习惯性的“思考姿势”,“假设那个模糊的目标在‘a’方向。当我静止时,机械之心偶尔会传来微弱的指向‘a’的牵引感。可一旦我开始朝‘a’移动,哪怕只移动一点点,那种牵引感就会立刻减弱,并且新的微弱指向会出现在完全不同的‘b’、‘c’、‘d’方向。如果我停下来,指向可能又会回到‘a’,或者跳到‘e’。”

他总结道:“这形成了一个悖论——我们越想靠近它,在感知中离它就越远。就像是在追逐自己的影子,或者试图抓住水中的月亮。”

我皱起眉头,试图理解这种违反直觉的现象。红尘法则在我体内缓缓运转,将这种“追逐反而远离”的荒诞感纳入我的感悟体系。情爱中不也常有类似的情形吗?越是急切地想要抓住某个人、某段情,对方反而可能逃得越远;有时放平心态,缘分却会不期而至。但这只是情感世界的模糊类比,放在这宇宙尺度的物理(或者说法则)层面,又意味着什么?

“会不会是感知被干扰了?”我提出一种可能性,“就像海市蜃楼,我们看到的目标方向是假的?”

“不像。”林疯狂立刻否定,“海市蜃楼是光学现象,但我这个感应源于机械之心的本质共鸣,更像是……规则层面的东西。我有个大胆的猜想……”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兴奋,那是属于研究者面对难题时的兴奋:“你说,有没有可能,‘逆熵奇点’本身的存在状态,就是违反常规逻辑的?它可能并非一个固定在某处的‘物体’,而是一种‘状态’,或者一个‘过程’?它的‘位置’概念本身就是模糊的,甚至是……随着观察者(我们)的行为而动态变化的?我们‘寻找’这个行为本身,就在改变它的‘位置’?”

我被他这个猜想震了一下。随观察者行为而变化的“位置”?这听起来更像是哲学或者高维数学的概念,而不是一个实际要去“找到”的东西。

“如果真是这样,”我缓缓道,“那我们该如何‘抵达’?”

“这就是问题所在。”林疯狂的车灯(此刻发出的是适应虚海环境的幽蓝色冷光)闪烁了一下,“或许,我们需要的不是‘移动’,而是‘理解’?或者‘触发’某种条件?又或者……我们得先‘停下来’,甚至‘后退’?”

“后退?”我看向身后——虽然“身后”这个概念在这里也很可笑,“往哪退?回神界?”

“不一定是空间意义上的后退。”林疯狂若有所思,“也许是心态上、认知上的‘后退’。别把它当成一个要去‘征服’或‘获取’的目标,而是……去‘倾听’?去‘感受’?妈的,这太玄学了,不符合我机械之心的画风啊!”

听着他最后那熟悉的吐槽,我紧绷的心情反而稍微放松了一点。至少这家伙的核心人格没变。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一直飘在这里。”我环顾四周,那灰败闪烁的“光”依旧在毫无规律地明灭,衬托得这片虚海更加死寂,“你的能量储备如何?”

“暂时没问题。”林疯狂回答,“神界边缘补给充足,我的能量储备是满的。而且这里的‘虚无’环境虽然诡异,但似乎对能量的自然耗散有某种抑制作用?很奇怪,我的能量消耗速率比在正常空间还要低一些。就像是……这里‘懒得’吞噬能量?”

这个发现有点意思。一个连方向、时间、声音都模糊不清的“万物终点前厅”,却对能量消耗“不感兴趣”?

我们暂时停了下来——虽然“停”这个动作在这里也显得多余。林疯狂保持着电动车形态,我则盘膝坐在他加宽加固过的后座上,尝试将神识向外延伸。

在神界,我的神识足以覆盖数个星域,感知其中生灵的情感波动。但在这里,神识刚一离体,就仿佛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没有任何参照物的浓雾。没有物质,没有能量,没有生命,甚至没有清晰的法则线条。只有一片空茫的、带着淡淡寂灭意味的“背景”。

我的红尘法则在这里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它根植于生命的情感与欲望,根植于文明的兴衰与爱恨。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就像试图在没有土壤的地方种花,在没有空气的地方呼吸。

但我没有放弃。我将神识收缩,不再追求广度,而是追求“深度”。我不去“看”周围有什么,而是去“感受”这片空间本身的“情绪”。

是的,情绪。

空间会有情绪吗?法则会有情绪吗?如果是以前,我会觉得这是个荒诞的问题。但经历了这么多,尤其是见识过概念位面那些纯粹的“概念生命”后,我开始相信,万事万物,只要存在“特性”,就可能存在某种类似“倾向”或“底色”的东西。

我将心神沉入最深处,摒弃所有杂念,只留下最纯粹的红尘法则核心——那是对“存在”本身最根源的眷恋与好奇。

时间(或者说类似时间的感觉)一点点流逝。

起初,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有空,只有虚,只有一片死寂的灰。

渐渐地,我开始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脉动”。那不是心跳,不是能量波动,而是一种……类似“趋势”或者“流向”的抽象感觉。就像是站在即将干涸的河床边,虽然看不到水流,却能感觉到河床本身倾斜的方向——所有的水分,最终都会朝着那个最低点汇聚。

这片虚海,也有它的“倾斜方向”。

那是一种整体性的、缓慢的、不可抗拒的“下沉”感。仿佛整个空间,连同其中偶尔闪烁的灰败光芒,都在朝着某个更深、更暗、更绝对的“无”缓缓滑落。那不是引力的作用,而是存在本身在稀释、在消散、在走向彻底的“均匀”和“寂静”。

这就是“熵增”的直观感受吗?

没有激烈的对抗,没有痛苦的挣扎,只是一种温水煮青蛙般的、无可挽回的“平整化”过程。一切差异,一切秩序,一切可能,都被这股无形的“流”裹挟着,带向最终的、没有任何起伏的“热寂”状态。

我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寒冷。

就在这时,林疯狂的声音通过灵魂连接响起,带着一丝惊奇:“咦?妹子,你感觉到了吗?刚才那一瞬间,机械之心的指向……稳定了一下?”

我立刻从那种沉浸的感悟中脱离出来:“指向哪里?”

“没有具体方向……”林疯狂的声音带着困惑,“更像是指向了……你?”

“我?”我愣住了。

“对,就是你刚才陷入那种特殊感悟状态的时候。机械之心传来一阵清晰的共鸣,不是指向外界的某个坐标,而是直接指向你本身。”林疯狂解释道,“就好像……你就是那个‘坐标’?或者你的状态,触发了某种共鸣?”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粉色的红尘法则光芒在掌心若隐若现,在这片灰败的虚海中显得格外温暖而醒目。

是我的红尘法则?还是我刚才感悟到的那种虚海“下沉趋势”?

“我刚才在感受这片虚海的……‘情绪’。”我将自己的感悟分享给他,“一种整体的、不可逆的‘下沉’趋势,走向彻底的‘无’。这很可能就是宇宙尺度‘熵增’的某种具象化表现。”

林疯狂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也似乎在调动机械之心进行某种计算。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几息后,他再次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恍然,“如果‘逆熵奇点’代表的是从‘无’中诞生‘有’,从‘无序’中建立‘秩序’,那么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与这片虚海的整体趋势‘相反’的。就像逆流而上的鱼,顺风时反而难以前进。”

“所以,”我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当我们‘主动寻找’它,也就是顺着我们的‘意愿’(一种秩序)去行动时,反而可能因为与它的‘逆流’本质相悖,而导致感知中的‘远离’?”

“对!就像两个磁铁的同极!”林疯狂的声音兴奋起来,“越是想把它们推到一起,排斥力就越大!想要让它们接触,要么用巨大的外力强行压制(我们显然没这个实力),要么……就得想办法让其中一个‘翻转极性’!”

“翻转极性?”我咀嚼着这个词,“你是说……改变我们自身的状态?让我们变得……更‘无序’?更‘顺应’这片虚海的趋势?这怎么可能?那我们不就也被同化,走向寂灭了吗?”

“不一定是完全同化。”林疯狂思考着,“也许只是某种程度的‘同步’?或者‘理解’?就像你要追踪一条逆流而上的鱼,你不能站在岸上对着它大喊‘你给我过来’,也不能跳进水里和它一起逆流(那太累),而是应该……理解它为什么要逆流?它逆流的动力是什么?它选择这条路径的原因是什么?”

他的比喻让我脑海中灵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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