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1章 虚海迷航与“方向”悖论（2/2）

“所以，我们需要的不是蛮力‘寻找’，而是先‘理解’这片虚海本身？理解这种‘下沉趋势’的根源和运行机制？甚至……理解那个‘逆熵奇点’之所以能够‘逆流而上’的原理？”

“bingo！”林疯狂车头屏幕亮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符号，“虽然还是没什么具体行动方案，但至少我们找到了一个可能正确的思考方向！总比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强！”

方向找到了，虽然这个“方向”本身依然模糊。

但至少，我们不再是最初那种完全的迷茫状态。知道了问题可能出在哪里，就有了解决问题的切入点。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我看着周围永恒的灰暗，“留在这里继续感悟？还是……尝试接触这片虚海里可能存在的其他东西？”

我指的是那些偶尔闪烁的、灰败的光芒。它们虽然微弱且不稳定，但毕竟是这片绝对虚无中唯一可见的“现象”。或许，它们能提供更多线索？

“我觉得可以试试接触。”林疯狂表示赞同，“不过要小心。这些东西给我的感觉……不太妙。像是垂死的余烬，又像是……某种残渣。”

我们达成共识。林疯狂调整了车头方向——朝着离我们最近的一处灰败光点“飘”去。是的，飘。在这种没有方向感和参照物的环境里，任何移动都只能用“飘”来形容，像是水中的浮萍，随波逐流，却又带着一丝微弱的目的性。

那光点看似不远，但我们“飘”了许久——时间感依然模糊——它的大小和亮度却几乎没有变化。距离在这里也失去了意义。

就在我们考虑是否要放弃时，那光点忽然剧烈地闪烁了一下，然后……熄灭了。

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紧接着，在它原本位置的附近，又有一个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光点亮起，闪烁了几次，再次熄灭。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这些光点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绝望的接力，一个熄灭，另一个立刻在附近亮起，维持着这片虚海不至于陷入绝对黑暗的假象。

“这……”我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像是……临终的呼吸。”林疯狂的声音也低沉下来，“吸气（亮起），呼气（熄灭），再吸气……直到再也吸不动为止。”

这个比喻如此贴切，又如此残酷。

我们沉默着，继续向着新亮起的光点“飘”去。这一次，我们加快了速度——林疯狂虽然没有使用空间跳跃，但他本身的推进系统在这种“虚无”中似乎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率，车身划过的地方，连那些灰败的光都仿佛被搅动，泛起微弱的涟漪。

终于，我们接近了那个光点。

它比远处看起来要大一些，约有拳头大小。光芒确实是灰败的，不带任何温度，也不散发能量波动。它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像是一团凝固的、即将熄灭的火焰。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凝聚着一层薄薄的红尘法则护盾，尝试触碰。

指尖与光点接触的瞬间——

“轰！”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爆炸。而是一股庞大、杂乱、充满绝望与不甘的“信息流”顺着我的指尖，猛地冲入我的识海！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而是一堆破碎的、混乱的、交织在一起的画面、声音、情绪和概念碎片：

· 冰冷的金属舱壁，闪烁的红色警报，刺耳的尖啸。

· 无数张惊恐、绝望、哭泣的面孔，种族各异，有类人的，有非人的，全都挤在狭小的空间里。

· 舷窗外，一颗恒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坍缩，最终变成一个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球体。

· 一个声音在嘶吼：“能量核心过载！跃迁引擎失效！我们逃不掉了！”

· 另一种语言在祈祷：“伟大的先祖之灵啊，请带走我们的灵魂……”

· 强烈的悔恨：“如果我们没有开采那颗黑洞附近的资源……”

· 更强烈的愤怒：“是‘它们’！是‘它们’把灾祸引来的！”

· 最后，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黑暗尽头，一抹模糊的、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注视”。

所有的画面和声音最终都破碎、湮灭，只剩下一种极其纯粹的情绪残留——那是对“存在”本身的、刻骨铭心的眷恋，以及对即将到来的“虚无”的、撕心裂肺的恐惧与不甘。

“唔！”我闷哼一声，猛地收回手指，脸色发白，额头渗出冷汗。

那信息流虽然破碎，但其中蕴含的文明末日情绪太过庞大、太过真实，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我的神魂。若非我的红尘法则早已大成，对情感冲击有极强的承受和疏导能力，刚才那一下恐怕就会让我心神受创。

“妹子！没事吧？！”林疯狂立刻察觉我的异常，车体微微前倾，做出保护的姿态。

“没……没事。”我深呼吸几次，平复激荡的心神，将那股残存的绝望情绪缓缓从识海中剥离、化解，“这光点……是一个文明毁灭瞬间的‘记忆残渣’？或者说，是那个文明最后集体意志的碎片？”

我将自己“看到”和“感觉”到的片段告诉了林疯狂。

他听完，沉默了许久。车头屏幕上的表情符号变成了一个沉重的、闭着眼的叹号。

“……果然。”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之前就有猜测。这片虚海被称为‘万物终点前厅’，那些走向热寂、彻底湮灭的文明和世界，它们的最后痕迹，恐怕最终都会漂流到这里，成为这些……‘记忆的灰烬’。就像百川归海，只不过这里的‘海’，是‘虚无’之海。”

我们看着周围那些明灭不定的灰败光点，心情无比沉重。每一个光点，可能都代表着一个曾经鲜活、拥有过爱恨情仇、创造过辉煌文明的世界的终结。它们在这里闪烁，不是新生，而是临终的余晖，是存在过的最后证明，然后彻底熄灭，融入这片永恒的虚无。

这就是宇宙的最终归宿吗？

这就是我们试图对抗的“熵增”所呈现出的、最直观的残酷景象？

一股冰冷的绝望感，伴随着对那些湮灭文明的共情，悄然爬上我的心头。

如果所有挣扎最终都会归于这片虚无，那我们此刻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不。”

林疯狂的声音忽然响起，斩钉截铁，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看向他。车头屏幕上的表情符号变了，变成了一个燃烧着的、坚定的火焰。

“妹子，别被这些残渣的情绪带偏了。”他的声音透过灵魂连接传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力量，“它们是‘终点’，是‘结果’。但我们不是来缅怀终点的，我们是来寻找‘起点’的——那个能对抗终点、开辟新起点的‘逆熵奇点’！”

“看看这些残渣！”他的语气激动起来，“看看它们最后残留的情绪！除了绝望和恐惧，还有什么？还有‘不甘’！还有‘眷恋’！还有对‘存在’本身的极致渴望！这就是动力！这就是‘逆熵’最原始的动力！是生命、是文明对抗虚无的本能！”

“如果‘逆熵奇点’真的存在，如果它真的代表新生，那么它的力量源泉，很可能就来自这些无数湮灭文明最后的不甘与渴望！是这些‘余烬’中尚未完全熄灭的火星，汇聚成了可能燎原的‘逆熵之火’！”

他的话如同惊雷，在我心中炸响。

是啊。

我只看到了绝望，只感受到了恐惧。却忽略了在绝望和恐惧的最深处，那如同钻石般坚硬、如同恒星般炽热的——对“存在”的执着。

一个文明，在彻底湮灭的前一刻，它最后集体意识中残留的，如果不是纯粹的虚无主义，而是不甘与眷恋，那不正说明了“存在”本身，就蕴含着对抗“虚无”的天然力量吗？

红尘法则在我体内剧烈地共鸣起来，发出温暖而坚定的光芒。那是对生命之爱，对文明之恋，对一切“存在”之物的守护之心的力量。它本就源于此，壮大于此。

我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

“你说得对，疯子。”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澎湃的法则之力，“这些不是终点，而是……路标。是证明‘反抗’曾经存在过的墓碑，也是指引我们寻找‘希望’的坐标。我们不能沉溺于它们的悲伤，而要汲取它们不甘的力量。”

林疯狂的车灯亮了起来，不再是幽蓝色，而是带着一丝金红色的、温暖的光芒。

“这才对嘛！”他笑道，“那么，接下来我们是继续在这里感悟，还是……去找找看，这片虚海里除了这些‘记忆余烬’，还有没有其他‘活物’？比如，那些专门捡拾这些‘余烬’的家伙？”

他的话音刚落。

在我们侧前方，大概数百“概念距离”外——这是林疯狂临时创造的度量单位，基于机械之心对空间“扰动”的感知——一片相对密集的灰败光点区域，忽然发生了异常的扰动。

那些原本只是自顾自明灭的光点，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或者说“捕捞”，开始朝着某个中心点汇聚，然后……成片成片地熄灭，但并非自然的湮灭，而是被“吸收”了光芒。

紧接着，一个模糊的、不规则的阴影轮廓，在那片区域缓缓浮现。它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更深沉的黑暗凝聚而成，边缘不断蠕动、变化，散发出一种冷漠、贪婪、如同秃鹫盯上腐肉般的气息。

“看，”林疯狂的声音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拾荒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