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漩涡深处(1/2)
宽仁医院的消毒水味,浓得能呛出眼泪。
赵佳贝怡刚给一个炸掉半条腿的兵娃子换完药,白大褂的袖子已经湿透了,贴在胳膊上黏糊糊的。窗外的日头毒得很,照在对面的断墙上,把那些焦黑的木梁晒得冒白烟。
“赵医生,歇会儿吧?”小护士端来碗凉白开,眼里带着心疼,“您从早上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
赵佳贝怡接过碗,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水顺着嘴角流到脖子里,凉丝丝的。她抹了把嘴,刚想说“没事”,就看见副院长那油光锃亮的脑袋从走廊那头探了出来,像只寻食的耗子。
“赵医生,忙着呢?”副院长笑得一脸褶子,身后跟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赵佳贝怡心里“咯噔”一下。这副院长姓黄,是戴先生的远房表亲,自打她来医院,就没给过好脸色,不是让她去处理烂到流脓的伤口,就是给些查不出病因的“怪病”让她看,明摆着是找茬。
“黄院长有事?”她把碗递给小护士,手悄悄攥紧了白大褂口袋里的银针——那是她以防万一藏的。
“给你带了位病人。”黄副院长往旁边让了让,露出身后的女人,“这位李小姐,轰炸时被塌下来的板子砸了,受了点皮外伤,就是吓着了,老说胡话。你给瞧瞧?”
他说话时,眼睛在女人身上溜了一圈,又直勾勾地盯着赵佳贝怡,那眼神像黏在身上的蚂蟥,恶心人得很。
赵佳贝怡让女人坐在诊疗床上,刚想掀开她的袖子,女人突然浑身一颤,像被烫着似的缩回手。帽檐下露出的半张脸,白得像纸,嘴唇裂了好几个口子,渗着血。
“别怕,我看看伤。”赵佳贝怡放轻声音,尽量让语气柔和些。她注意到女人的手腕上有圈很深的勒痕,不是砸伤,倒像是被绳子捆的。
女人犹豫了半天,终于慢慢抬起胳膊。袖子滑下来,露出的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旧伤叠着新伤,有几处还结着黑痂,一看就是被人打的。最显眼的是心口位置,有块巴掌大的淤青,形状像是被脚踹的。
这哪是炸伤,分明是遭了虐待!
赵佳贝怡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了眼黄副院长。他正背对着她们,假装看墙上的宣传画,耳朵却竖得老高。
“我给你消消毒。”她拿起酒精棉,故意用了点劲。女人疼得“嘶”了一声,却咬着牙没敢吭声,只是趁黄副院长转身的功夫,飞快地给赵佳贝怡递了个眼神,眼里全是惊恐。
赵佳贝怡心里有了数。她蘸着酒精棉,在女人胳膊上轻轻擦着,指尖却在她手心里快速划了几下——那是根据地常用的暗号,问“是不是自己人”。
女人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像是被烫着。她低下头,帽檐挡住了脸,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医生……救救我……他们……他们是魔鬼……”
“胡说什么!”黄副院长猛地回头,脸色沉了,“李小姐,赵医生是来给你看病的,别胡言乱语!”
女人吓得一哆嗦,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掉。
赵佳贝怡按住她的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怕,先看病。”她一边用碘伏给女人处理那些皮外伤,一边悄悄调动精神力,渡过去一丝蓝叶的能量。那能量带着点暖意,顺着女人的胳膊流进心里,她紧绷的肩膀明显松了些。
“就是些皮外伤,养养就好了。”赵佳贝怡拿出纱布,慢悠悠地缠着,“我开点安神的药,晚上好好睡一觉。”
她写药方时,故意把“远志”写成“元志”,又在剂量那里多画了个圈——这是她和顾慎之约好的暗号,意思是“有危险,速想办法”。
黄副院长盯着她写完药方,又把女人上下打量了一遍,才假笑着说:“那就麻烦赵医生了。李小姐,你就在这儿好好歇着,别乱跑。”
他走的时候,脚步放得很慢,像是在确认她们有没有说悄悄话。
门刚关上,女人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抓住赵佳贝怡的裤腿:“医生,我是进步剧团的,我们排了抗日的戏,被他们抓了……他们打死了好多人,就我活下来了……他们逼我说出谁是地下党,我说不出来,就往死里打我……”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们把我送到这儿,说是让我盯着您,看您跟谁来往……要是不听话,就……就杀了我……”
赵佳贝怡扶起她,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果然是个陷阱,想用这女人钓出她的底细,要是她动了恻隐之心,帮了这女人,就等于承认自己跟地下党有关系。
“你先别声张。”她把女人扶到病床上,“就乖乖待着,按时吃药,他们暂时不会动你。”她从口袋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压缩饼干,“先垫垫肚子,保存体力。”
女人接过饼干,哭得更凶了,却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捂着嘴,肩膀一抽一抽的。
赵佳贝怡拍了拍她的背,转身走出病房。她得赶紧把消息传给顾慎之。
药房在走廊尽头,管药房的老王头是个瘸子,轰炸时被埋在下面,是赵佳贝怡把他挖出来的,还给他接好了腿。这老头是个实在人,眼里不揉沙子。
“王大爷,拿点纱布。”赵佳贝怡假装取药,趁着老王头转身的功夫,把写着消息的小纸条塞进了药箱底下——那里藏着老王头给儿子留的家书,最不容易被发现。
老王头递过纱布,突然低声说:“赵医生,刚才黄副院长让人在你诊室门口装了个窃听器,就在那个花盆底下。”
赵佳贝怡心里一惊,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有些话,不用说透。
回到住处时,天已经擦黑了。顾慎之正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着什么,看见她进来,赶紧把地上的痕迹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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