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灰色潮汐的消退(1/2)

地底深处那声漫长而深沉的叹息,如同一块被投入粘稠泥潭的巨石,在锅炉房内凝滞的能量场中,荡开了一圈缓慢而有力的涟漪。这涟漪所过之处,一切都开始发生微妙而不可逆转的变化。

最明显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冰冷粘腻的灰色丝线。

这些如同活物触须般、曾无声蔓延抽吸着城市生机的污染源,此刻仿佛突然失去了某种核心的驱动。它们不再贪婪地蠕动、缠绕,而是僵直了片刻,随后开始如同退潮的海水般,缓缓地、却又坚定不移地,向着地底深处、向着那截“定脉针”所在的方位收缩回去。

这退却并非溃散,而更像是一种有序的撤退。灰色的丝线不再是充满恶意的活物,它们褪去了那种令人心悸的活性,变得沉静、黯淡,如同燃烧殆尽的灰烬,或是伤口愈合后留下的、苍白而缺乏弹性的疤痕组织。它们缩回时,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淡薄的、如同铅笔痕迹被橡皮擦过般的残影,随即彻底消散。

随着灰色丝线的消退,锅炉房内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和冰冷的死寂,也随之迅速减轻。空气似乎重新开始流动,虽然依旧带着铁锈和煤灰的味道,但不再那么粘稠得难以呼吸。从墙壁破洞和屋顶裂缝透进来的天光,虽然还是灰蒙蒙的,却仿佛一下子明亮、清澈了许多,如同笼罩在玻璃上的厚重油污被突然擦去了一角。

阿檐周身的压力骤然一轻。那种无时无刻不在抽吸他精力、模糊他感知的负面力场,显着地减弱了。他疲惫地喘息着,能感觉到自己与脚下地脉的连接,虽然依旧微弱,却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稳定。那根“定脉针”传来的波动,不再充满狂暴的对抗性,而是呈现出一种疲惫后的、近乎休眠般的平缓。

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穿过锅炉房墙壁上的破洞,望向外面死寂的厂区和更远处灰霾笼罩的城市。

变化,并不仅限于这间锅炉房。

在他那被严重削弱、却依旧残存的“织网者”感知中,整座津港城上空那片庞大而病态的光网,正在发生着同样缓慢却真实的变化。

那些如同霉菌般附着在无数命运丝线上的灰色污染,同步地开始褪色、收缩。它们并未完全消失,依旧像丑陋的伤疤一样残留在线路上,但那种不断蔓延、不断僵化生机的活性,确确实实地消失了。就仿佛一个持续高烧、濒临死亡的病人,体温突然降了下来,虽然依旧虚弱,但最危险的关头已经过去。

城市背景噪音中那种低沉而绝望的嗡鸣,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万物都在小心翼翼喘息的寂静。

然后——

一声清脆、短促、带着几分试探意味的乌啼,从极远处,可能是某条尚未被完全污染的河道旁的柳树林里,突兀地响了起来。

“呱——呱——”

这声音并不悦耳,甚至有些沙哑,但在这一片被灰色统治了太久的死寂中,却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富有生机。就像一颗被投入枯井的石子,虽然微小,却打破了绝对的沉默,证明井底并非真空。

乌啼声只响了两下,便戛然而止,仿佛那只乌鸦也被自己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重新陷入了警惕的观望。

但这已经足够了。

阿檐甚至能“看”到,在城市光网某些未被灰色彻底覆盖的、最细微的角落,一些代表最基础生存欲望的丝线——比如对一碗热粥的期待,对午后片刻阳光的渴望——其黯淡的色彩,极其微弱地、但确实地,恢复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

梦想尚未复苏,但彻底的死寂,被打破了。

阿檐缓缓收回目光,看向自己周围。那由信物共鸣形成的温暖光晕,此刻已经非常黯淡,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柔和地笼罩着那些已经失去大部分灵性的旧物。地上那几株穿透铁锈生长出来的翠绿嫩芽,在光晕的余晖中,微微颤抖着,显得脆弱而又无比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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